殷千寻也懒洋洋起身,拍了拍手,“阎奶奶还要撵我走吗?”
三张脸在这大殿的幽绿烛火下,笑得各怀鬼胎。
唯独角落里的小鬼差,投出两束幽怨的目光:
我折腾百来年寻死觅活,倒成了个笑话。谁能为我发发声?——阿孟,别总沉迷于熬你那锅香汤了,练练嘴皮子罢……就当是为了我?
待殿上的鬼们一个个散去后,大雌宝殿的门合紧了。
烛火暗了下来。
判官走至阎王近旁,微微担心道:
“就这样把殷千寻给留在这里么?会不会得罪…上面那位?”她往上指了指。
素日工作时端庄优雅的阎奶奶,这会儿翻了个白眼,懒懒倚在榻上:
“管他的呢。”她嗤了一声,“那个老登,腐朽得很,早该进油锅炸两轮了。”
“……其实,您一早就没打算让殷千寻轮回,是吧?”
阎王转过脸,淡淡地扫了判官一眼。
“说话要讲究证据的哦?判官大人。”
那看似不经意扫来的一眼,竟似乎含了一抹千年来难得一见的柔情。
自仲堇在大雌宝殿上发表了那一番慷慨陈词。
当夜,判官就已经在地府管理条例上勾出了新的条目。
不到三日,地府各处就张贴起了《关于优化鬼口管理的各项要则》。
鬼差们沿街串巷,揭开了游魂们身上的铺盖,把盖着阎王印的通知拍到他们脸上。
另外,殷千寻的地府居留证很快也下来了。
只不过,两人还没来得及乐呵几个钟头,便被发配到了奈何桥的修缮工程上——
又来了个厉鬼,竟把这桥给硬生生踹断了,成了断桥。
996的福报终于也是轮到了她们两人头上。
夕阳斜照,奈何桥的工地上阴风阵阵。
殷千寻手腕一翻,拎起大锤。
三十斤重的冥铁锤在她手里轻得像根树枝,砸下去,碎石飞溅,尘土四起。
“想我堂堂知名刺客…死了在这儿干这种粗活。”
她无聊地甩甩手,叹口气。
仲堇单膝跪在一旁,纤长的手指稳稳地码着青砖。
她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块砖都黏合地严丝合缝。
耳旁听到熟悉的抱怨,头也不抬,只嘴角微微翘起道:“留下来,反悔了吗?”
殷千寻闻言也是一笑,扔了锤子,凑了过去,下巴搁在她肩上:
“哪儿能?我是心疼我们家大夫,这双该诊脉开方的手,怎么在这儿搬砖呢?”
仲堇碰碰她的脑袋,“离远些,这泥味道大——”
“就不。”
殷千寻的笑带着顽劣,脸埋在她颈侧的肌肤。
温热的气息一落,引起一片细小绒毛。
“仲医生身上的草药香…可盖过一切难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