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碾过铁轨的震颤渐渐缓了下来。
下了火车,贵西的风裹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站台上满是挑着竹筐的当地人,筐里装着刚采的菌子和野果,吆喝声混着酸汤鱼的香气,热闹得很。
张海萤拉着张起灵找了家茶馆歇脚,刚坐下,穿靛蓝土布褂子的老板就端来两碗热茶:“姑娘是来寻人的吧?这阵子外来人少,你们要找哪位?”
这地方,穷山恶水,养出来的人也精明万分。
“我们找陈皮阿四。”张海萤压低声音,把所有的银元甩给老板,老板却猛地皱起眉,摆了摆手,又把钱给了她,意思是这事他办不了。
“那位爷可不是随便能找的。”张海萤正想再问,张起灵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指了指门口——一个背着砍刀的后生正经过,张海萤正疑惑着,他确却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张起灵见过他?这人去过广西?
压下心底的疑惑,张海萤也赶紧跟过去,后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拐进一条窄巷就停了下来,回头警惕地看着他们——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小伙子:“你们是谁?跟着我干什么?”
“我们找陈皮阿四,九门四爷,有要事相求,”张海萤把刚才给老板的银元又甩给他。
后生单手接住,看了一眼两人,似乎在考量张海萤这话的真假,良久,他转身道:“跟我来。”
跟着他往深山走,脚下的路从石板路变成了山间小径,两旁的吊脚楼越来越密,路过一户人家,女主人正坐在门口绣背扇,见了他们便笑着递来两碗拦门酒,酒里泡着当地的野果,入口甜丝丝的。
张海萤刚要接,张起灵却先一步挡在她身前,眉头微蹙地看着那碗酒,那女主人赶紧解释:“这是咱们的规矩,表心意的,不醉人。”
张海萤拉了拉他的衣袖,笑着接过酒一饮而尽,转头对他挑眉:“放心,我醉不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隐蔽的院落。院墙是用青石砌的,门口守着两个精壮的壮汉,见了他们便掀了竹帘。
院里的老梨树下,一个穿着黑绸衫的老人正坐在竹椅上抽旱烟,烟杆是老竹做的,铜烟锅被摩挲得发亮。他头发已花白了大半,脸上刻满了皱纹,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见了张海萤便冷笑一声:“我当是谁来找我,原来是你,这么多年没见,怎么想起来我了。”
陈皮虽然老了不少,但说话的语气依然欠揍,一股贱兮兮的感觉。
张海萤拉着张起灵在石凳上坐下,开门见山:“我是让你来还人情的。”
陈皮阿四磕了磕烟锅,眼神微动,他显然还记得那筐螃蟹。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见他始终护在张海萤身侧,语气里多了几分嘲讽:“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我只求你给他一个容身之处,等风头过了,我就立刻接他走。”
陈皮阿四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他可以留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组织的人查到这里,我可不会顾什么旧情。”
第二天清晨,张海萤收拾好行李,要回北京和霍仙姑、解九爷商量对策。她蹲在张起灵面前,替他理了理衣领:“我争取快点回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别乱跑,知道吗?”
他没说话,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
陈皮阿四站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赶紧走,再磨蹭天就亮了,路上不安全。”
张海萤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她相信陈皮应该不会亏待张起灵,只希望这一切的尽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