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就说吧,它前几天病恹恹的本座都以为它快死了,你一回来就好了。”
“你不用刻意改自称,别一会‘本座’一会‘我’的。”
“我不,本座在你面前就要叫我。”
祁殃有些无奈,不再理会他,指腹轻轻抚摸小白雀的头,小鸟低着脑袋,血红的喙啄了啄自己胸前的羽毛,抖了抖蓬松的羽翼,发出几声细弱的啾鸣。
“它竟然在眯眼睛。”祁殃觉得有趣,又用指尖触碰一下它小巧尖细的啄。
鸠漓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眼底情绪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间,他毫无征兆地将肩上的小白雀握于掌心,反手用力往床外一扔,可怜的小鸟在快要被砸到地上时快速扑扇着翅膀狼狈在低空飞了两圈,停在远方架子上,羽毛都惊得炸开了些。
连手都没来得及收回的祁殃,“……”
鸠漓将他的手拉起放在自己的头顶上,抱着他亲他的嘴唇,“别摸它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魔界总坛的练武场,黑石嶙峋,罡风卷着沙砾拍打着四周石壁,数千魔族此时正在烈日下进行着炼狱般的操练,点序湘一袭黑衣立于最高处,面无表情地俯瞰着全局。
高台后侧,一尊数丈高的石塑兽首自阴影中赫然凸耸而出,狰狞轮廓几乎遮去了台上大半日光,只余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衬得本就挺拔的身形愈发冷冽孤渺。
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人群中的每副面孔,将每个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半晌轻轻啧了一声,好似对这批筛选上来的人并不满意。
敏锐地听到身后有些异动,侧身回首,见鸠漓撑着一把竹骨伞遮阳,从后侧的台阶拾级而上,步履闲闲,悠然立定,点序湘方才心道他今日心情很好,下一秒便发觉不仅他一个人。
大约差那么十几步的距离,一道身影缓缓自兽首浓荫下显出,起初只辨得清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水墨画里洇开的溟蒙浅痕,随着脚步轻移,挺直的肩背线条才慢慢从沉沉阴影中剥离,斜漏而来的光线之下,修长身形全然显露出来,清光洒在他自昏暗而出的半边脸上,睫毛纤长,色若冷玉。
那瞳仁深黑如潭,漫不经心地抬眼看过来,哪怕不是之前相貌,那股记忆中独一无二的阴丧气却狠狠在心口敲了一下,点序湘倏然回神,眼神复杂地打量着他,抿了抿唇道——
“……回来就好。”
祁殃微微点头,轻飘飘移开视线,眉目间显露些疲色,显然是不情不愿,被鸠漓强拉出来的。
点序湘知道他向来不好长时间站立,指了指右边不远处,“那边有个藤椅,坐一会儿吧,这下边都是今年从底层提上来的,你要是看出哪个资质出色,跟我说一声。”
祁殃淡淡嗯了一声,将鸠漓手中的遮阳伞接过,留下一句——
“别跟过来。”
刚跟着他迈出一步的鸠漓有些委屈,又把脚收了回去,只能和点序湘站在一起。
大概是见到自家教主来此的缘故,台下一众训练和对战的气力都翻了一倍,若平时鸠漓才不会来这种地方,不然脚下的高台就不仅是灵石做的那么简单了。
“他还是那么冷淡。”
点序湘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淡然俯视台下的祁殃。
“对你们冷淡是应该的,”鸠漓语气轻快,略显得意地说道,“他对我就可好了,比之前还要好,他只对我好。”
脑子真是该治了。
点序湘心道。
她面不改色,一如既往不喜欢拐弯抹角,直言道,“他状态不对。”
“他只是太久没回来了。”
“你觉得是因为这个么?”
“怎么不是。”
“你把事做的太绝了,教主,”点序湘没看他,薄唇微动,声音仅有两个人能听见,“他要是知道了呢?他确实不会恨你,但如此一番他真的就放不下也没机会放下了。”
“对活着的人尚可怨憎有去处,对死人就真的成愈不了的心痂了,你该为他着想的,却也没给他留退路……”
“闭嘴。”鸠漓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阴沉下来,冷冷低睨着她,“本座何时要你说教了。”
……
晚上,祁殃坐在大殿的阶前,望着手中的金箔纸发呆。
橙红摇曳的烛光将金箔纸照成跃动的彩色,映在他黑沉的眼眸中,像道道被阳光烤热流光溢彩的海浪,一阵阵朝他的眼球汹涌扑卷而来,烫得他眼眶微微发酸,许久许久,他才眨动一下眼睛。
他无意识地摆弄着那些金箔纸,不知不觉间,用它们捏出了一朵金色的玫瑰。
耳边突然响起鸠漓惊喜的声音,“殃殃,你还记得么,当初你在魔界时就用这个给我折玫瑰,我到现在都留着,你都那么多年没给我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