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立花雪兔把手机递给幼驯染,自己跳下床赶紧去浴室洗漱。
隔着门,隐隐约约听见牛岛若利在“嗯”“没关系”“不麻烦”“好”,想必就是一些客套的话,少年也懒得关心了,只关心自己的脸。
病中,他的脸色难免憔悴。
还穿着幼驯染的T恤,不知道是显得宽松,还是因为发烧又掉了两斤肉。立花雪兔一想到鹫匠教练肯定又会唠叨,就脑壳痛。
少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发现嘴唇有点肿。洗过脸之后,水珠还盈盈地凝着,显得他的嘴唇红润而柔软,是苍白脸上唯一的艳色。
难道是发烧上火了?立花雪兔心想。
老中人从小到大自有一套热气与湿气的理论,深深刻在每一个小孩的DNA里。回去得吃点清火的,让美香阿姨帮忙炖点雪梨吧。
立花雪兔擦干了脸,抓了两下头发,走出了浴室。
电话挂断了,牛岛若利把手机还给他。少年非常疑惑,按理说应该已经拾掇得稍微能见人了,但幼驯染却仍然垂眸不看自己,只是默默地帮忙收拾东西。
……难道他烦我了?
立花雪兔感觉心上被扎了一箭。
“那我走了。”少年小声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他们没有这么快到,外面冷,不要吹到了风。再过五分钟出去,我送你。也没有给我添麻烦,”牛岛若利顿了顿,终于走过来,用手背试了试少年额头的温度,“……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呜。”
二人站在玄关处,幼驯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天光,也没有开灯。晦暗之中少年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心里有一只白兔子和一只黑兔子,白兔子被他刚刚那句话射了一箭,已经冒着粉色的泡泡昏昏倒地了;黑兔子则疯狂呐喊:若利大人,求求你收了神通吧,不娶何撩啊!
“……怎么还是烫的。”牛岛若利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
那语气和眼神饱含无奈,像是看着遥远的小星球上唯一的玫瑰花,仿佛在问:到底要我怎么办?
*
“诶,校门口停了一辆丰田世纪,你看见没有?”
“啊?丰田世纪是什么车?”
“就是电视上会看见的复古老爷车啊,皇室、政客和有钱人常常坐的。不知道是来接哪位少爷小姐的——”
“天啊,刚刚排球部的牛岛走过去了。”
“他往校门口走诶,难道是接他的吗?我听说牛岛家就很有钱……”
“牛岛旁边的人是谁啊?”
“Yukito你也不认识,你快玩会儿手机吧。”
立花雪兔恹恹地走着,没精力去听路人的谈话。他的书包、排球包和滑板都由牛岛若利帮忙拿着,校门口,穿着薄藤色绉绸和服的立花薰子已经站在车前,拎着东京传统和菓子铺「虎屋」的伴手礼盒。
“辛苦啦。”稍微寒暄几句,立花薰子便说,“这两天麻烦你了,若利,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来我们家吃个饭呢?”
立花雪兔一听,精神立刻抖擞起来。
外婆的提议真是深得他心。一场二十几年来最大的暴风雨,才让他能和心上人同处一室一天,偏偏他烧得昏昏沉沉,一直在睡觉,真是太浪费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坐时光机回到暴风雨来临的前十分钟去打晕自己,也不要去洗那该死的冷水澡了。
但是牛岛若利摇头拒绝了:“我还要去排球馆练习,就不过去了。”
“真努力呢。”立花薰子笑笑,把伴手礼盒交给他,“这是我从东京带回来的金箔羊羹和樱云饼,有时间的话就和排球部的大家分着吃吧。”
立花老夫人深谙说话的艺术,少年暗暗感慨,不说“你拿去吃”,而是“和排球部的大家分着吃”,这样对方就很难拒绝了。
果然牛岛若利没有再推诿,向她道了谢,也向坐在车里的立花浩介微微颔首。
立花雪兔跟着外婆坐上了车,非常遗憾地趴在车窗上和幼驯染说再见。像寄养时间结束,被主人接回家的小狗。
牛岛若利的目光落在他漂亮而红润的嘴唇上,眼神闪烁了一下。
“嗯,再见。”
少年眼巴巴地等他来摸摸自己的脑袋,终于还是没有等到。他落寞地望着渐渐远去的幼驯染的身影,心里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