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本来准备好了几个借口,比如说自己不久前被大师算出杀孽太重、命格过硬,容易冲撞了公主;或者是之前在关外负伤还未痊愈;亦或是干脆表示自己有隐疾正在慢慢治……
总之同房的事得先等等。但面对貌美如花的公主,突然不知如何开口,就算说出个花来,新婚之夜不能同房是事实。
哪有大婚之夜夫婿不愿亲近自己的?惹公主伤心可怎么办。
公主金枝玉叶地娇养在宫里,没受过委屈,才一嫁人,就被冷遇,太过分了。
她得先铺垫铺垫……实在没有面对这样一位娇美羞涩的姑娘的经验,喻青这时后悔没好好跟闻朔取经了,她实在是笨嘴拙舌。
谢璟跟贴身侍女使个眼色,那姑娘上前,行了个礼,道:“驸马爷安好,奴婢名唤秋潋,这是冬漓,我们二人是近身服侍清嘉殿下的。”
喻青点点头:“秋潋,冬漓,我记下了。”
秋潋道:“今日是殿下与驸马大喜的日子,只是事有不巧,公主气血不调,今日不太爽利,恐怕得早些歇息了。”
嗯?喻青下意识看向公主,而清嘉回避视线,同为女子,喻青立刻便懂了,葵水么?
正和她意,喻青松口气,毫不犹豫地应下:“臣明白了。那……臣今夜宿在别处?不打扰殿下就寝。”
秋潋本来还准备再圆几句的,没想到驸马这么好说话。
谢璟感到意外,刚才此人还盯他看个不停心怀不轨,结果怎么如此干脆利落,甚至连不情愿都看不出来?
喻青说罢,真的打算行礼告别,谢璟连忙叫了他一声:“……驸马?”
宫中礼官都在院中偏房,喻青一走,新婚夜分房而居,传到皇后耳朵里就麻烦了,谢璟不想节外生枝。
喻青只见公主的眼睛忽闪几下,道:“……今晚是你我新婚之夜,怎么好去别处呢?还是……留下来吧。”
清嘉公主的声音低且柔,小心翼翼的。
喻青完全拒绝不了,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做得不妥当,就算不同床共枕,也不能在洞房花烛夜让新娘独守空房啊。
“那殿下不介意的话,臣就留在此处。殿下放心,臣定不会逾矩的。”
其实谢璟很介意。
但他对喻青露出一个微笑:“……嗯。”
侍女服饰公主更衣梳洗,那身礼服和发髻都非常繁重,拆了好一会儿,喻青乖乖等在屏风后,听着声音叮叮当当的。
她心想今天一整日下来一点都不轻松,赶上葵水得多难受?金冠首饰加在一起,不得好几斤重……公主她一定很累了。
清嘉走出来,已经换掉婚服,穿着绯色的里衣,长发垂至腰际,她重新坐回婚床上。
“驸马劳累一天,应当也累了罢,”她轻声细语地说,“让人服侍你梳洗就寝?”
喻青在府中也用不着下人伺候太多,道:“不必劳烦,我自己来就好。方才来之前其实洁过身……不然酒气太重。”
谢璟一愣,喻青衣冠整齐,只有在烛光下才看得清,对方的鬓间颈侧的发丝有些许湿意。
谢璟素来喜洁,受不了污浊,这么说他也想起方才两人共饮交杯酒时挨着极尽,但他没有察觉对方身上有任何酒臭亦或是汗尘,气息非常清爽。
他心想,倒是挺干净。
听说行伍出身的人,很多都粗糙随便、不拘小节,知道被指给一个武夫后非常排斥。
这喻青……还不太让人生厌。
谢璟勉强关心他一句:“头发还未干透,直接睡下该着凉了,快些摘下发冠,仔细再擦一擦。”
在宫里这么些年,清嘉公主一向都是性情温顺、娴静善良,说些好话对谢璟来说很容易。
而喻青却很少听到这种关心,她自幼习武,十几岁时跟着父亲打仗,这几年又常驻边关。
别说只是发尾湿着睡一觉,就算整个晚上埋伏在冰冷的河水里都能忍得下来,像这样的小事她自己根本也不在意。
喻青还真不大习惯,到了现在,终于产生了一点“今后我有妻子了”的实感。喻青心想,这就是常说的所谓温柔乡?
喜房今夜除了新婚夫妻外不留外人,秋潋和冬漓服侍完了也得按规矩去外面过夜,屋里就剩了谢璟和喻青两个人。
婚房里的床大得出奇,比他在宫里寝殿里的床大两倍,别说是躺两个人,就是四个人都睡得下。
烛光摇曳,帘帐半掩,谢璟不太放心地向外看了一眼,见喻青就在窗边的小榻上和衣坐着,正要吹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