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房间窸窸窣窣弄了一阵,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拿着盘蚊香,点燃了放在我脚边。
“风扇……别对着头吹,会感冒的。”她说着,伸手关掉了屋里唯一那盏昏黄的灯。
她房间的灯,也很快熄了。
半夜,惨白的月光从破旧的木窗棂爬进来,像一层冰冷的霜,照亮墙角层层叠叠的蜘蛛网。
听见她房间门“吱呀”一声轻响,拖鞋擦过冰凉的水泥地,发出沙沙的、细微的声响。
不知道起来干嘛。
我闭紧眼装睡。直到那沙沙声又响起来,慢慢挪回房间,门轻轻合上。
黑暗里,忽然觉得家乡这月亮真亮。城里那些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晃得人眼晕,把这干干净净的月光都盖没了。
第二天早上,她手脚麻利地弄好早饭。
刚坐下,电话就响了。
她走到院子里接,声音压得很低。
没一会儿回来,抓起包:“小川,你先吃,姐姐出去一趟。”
早饭她自己一口没动。
我盯着那碗炒饭,心里那点邪火又拱了上来:用得着这么心急火燎去见那个秃瓢王剑吗?
也好。
省得让他看见这破屋烂瓦,看见我这个甩不掉的拖油瓶……
吃完饭,屋里空得像口棺。
游戏图标戳在屏幕上,像一个个嘲笑的鬼脸。
刷同学那些酸掉牙的毕业感言,短视频里扭动的身体像一堆无骨的蛆虫。
干脆蒙头睡觉。
中午,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自己弄饭吃,姐姐晚上才回来”
呵。追求你的“好日子”去吧。这时候还装模作样惦记我?我饿不死。
扒拉完冷饭,又栽回床上。
醒来时,窗外日头偏西,脑子里突然蹦出后山那块地方——小时候管它叫“花海”。
好些年没去了,估计早让野树丛吞没了。
抄起墙根那把生锈的镰刀,一路劈砍着疯长的野草和带刺的荆棘。
手心被粗糙的木柄磨得发红。
最后一片藤蔓撕开,所谓的“花海”露了馅——稀稀拉拉几簇蔫头耷脑的野菊,混在齐膝高的杂草里。
真想不通,小时候怎么会觉得这破地方是“海”。
来都来了。四仰八叉躺下。吹着风,听着蝉鸣,还行。至少……还算块清净地。
蝉声震得耳膜嗡嗡响,才瞥见旁边那棵歪脖子小梨树。
她嫁人那年,它开了一树白花,扎眼得很。
后来就结了一个果,又小又青,啃一口,酸涩得像灌了一嘴胆汁,难吃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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