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
真是贪心啊苏银……
也许……当年在她怀里死去,便是最好的终局了。现在?连死亡的勇气都消散了——怕闭上眼,就再也看不见她眉眼的轮廓……
她陷在沙发里,桌上摆着中午的剩菜,油凝成了乳白的霜。
那身黑色礼服早已换下,穿着那件旧白衬衫,随意地塞在牛仔裤里,腰身显得比白天松垮了些。
她眼神空茫地落在卫生间的门板上,失了焦距。
我看了她好一会儿,她才像蓦然回神,眼皮轻轻一眨,站起身:“累了,凑合吃点吧。我先去洗把脸。”声音里带着沙哑的疲惫。
我毫无胃口,食物在嘴里如同嚼蜡。脑子里全是河边那一幕。我捅破了那层纸,这天塌下来,还能复原如初吗?
筷子在碗里无意识地拨弄,没夹起几根菜。
她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习惯性地往我碗里堆小山似的肉,嘴里轻声念叨着:“大学食堂饭菜肯定好,得多吃点……”傍晚那场莽撞的告白,在她那里,仿佛只是被风吹散的尘埃,了无痕迹。
我放下碗筷起身准备回房。她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哽了一下,声音有点不稳:“电脑……”
我转身抱起那个沉甸甸的箱子,撞进房间,“咔哒”反锁!
箱子被我重重搁在书桌上,震得笔筒晃了晃。
整个人像截失去支撑的木头,倒进床铺里。
拼命告诉自己:
做不成爱人,至少还是姐弟吧?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低语:真心喜欢过的人,每一次凝望都是无声的凌迟!
眼泪无声地漫溢出来。左眼的泪滑过鼻梁,混着汗,流进右眼,又咸又涩,蛰得眼睛生疼。再也忍不住,肩膀无声地颤抖起来。
“小川?开门?怎么了?”
门外传来她急促的叩门声。应该是刚才放箱子的声响,惊动了她。门把手被轻轻转动着。
我抓起枕头胡乱擦干脸,深深吸了几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尽量让声音平稳无波:“姐姐,我没事。杯子不小心碰掉了。”
“……嗯。”
门外安静下来。不知她是否相信。
这个地方,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明天!明天就走!现在就想离开!哪怕那个所谓的“家”早已空荡得只剩回声!
我们从未高声争吵过,却因一句冒失的告白,似乎走到了断崖边缘。我不想离去,可更怕自己这份沉重的心意,会给她带来无法承受的风雨。
不知昨夜是如何昏沉睡去的,大概是心被那无边的绝望填满,撑到了极限。
天晨色如烟,灰白地漫上天际,光线却似迟暮老人,颤抖着手指,才勉强拨开帘幕一角。
我站在她房门外,门虚掩着一道缝隙,抬起手想敲,告诉她我要出去几天。
手悬在半空,终究还是落下。
算了,今天她难得休息,让她多睡会儿吧。
高铁的冷气丝丝缕缕,顺着裤管向上攀爬,膝盖冻得发木。窗外密集的楼群飞速倒退,渐渐化作一片片油绿的稻田。
车厢里孩子的哭闹声不断。烦!他们又没有什么烦恼,该哭该痛的,是我!是我这个痴傻的人……
扭过头看窗外。玻璃窗上,开始频繁映出我的脸与山峦叠影。我知道,这是离她越来越远,离那个没人的家越来越近了。
算了,原谅昨天那个莽撞的自己吧。他怎会知道,向前一步,是无底的深渊。
可闭上眼睛,黑暗里,又全是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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