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为了应对那早晚而至的战乱结局,上位者们仿若发了疯一般,征调大量的劳役。”
“老百姓被驱赶着,没日没夜地用于军事防御工事的修建,打造兵器以供军需,田间地头少了劳作的主力,农事荒废,粮食歉收,百姓们食不果腹,饿殍遍野之景随处可见。”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更令人发指的是,很多地方还强征妇女,以供己用或讨好上司。良家女子稍有姿色,便难逃厄运。这些官吏仗着手中职权,为所欲为,犯下这等伤天害理的恶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咱们虽是落草为寇,在世人眼中背负着恶名,可大家想想,如今这黑白颠倒,为官者本应秉持正义,护佑一方百姓,却反倒成了为祸百姓的恶狼。咱们这些被视作‘作恶’的人,此时站出来,做些扶危济困的好事,又有何不可?”
“此时设立隐形衙门,暗中帮扶百姓,为他们主持公道,打击那些鱼肉百姓的权贵恶吏,如此一来,既能改变百姓对咱们的刻板印象,博一个好名声,又能为咱们日后的大业积攒民心,铺就一条康庄大道,这可是一举多得的良策啊!”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掷地有声,仿若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开。
堂下之人先是一愣,随即不少人微微点头,交头接耳,纷纷表示赞同。
一位一袭月白色长衫面容清俊之人站起身来,附和道“咱们虽说如今落草为寇,被世人打上了山匪的烙印,可咱们哪个不是有血有肉、心怀壮志之人?大家想想,你们真能忍心看着百姓在这水深火热之中苦苦挣扎,受尽欺凌,而无动于衷吗?”
“…你”身着白衫,腰挂鹅黄玉佩之人扫视全场,只见原本喧闹反对的众人,此刻只剩两三个依旧面带不赞同之色,其余人等或面露沉思,或已悄然转变态度。
他微微仰头,目光上移,看向端坐上位的大管家,竟发现大管家也是一脸默许的神情。
他们文景堂中人虽数量不算多,却个个都是大管家精心挑选、极其亲近之人,平日里跟在大管家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也知晓诸多陈年隐秘之事。
他们心里清楚,裴明辞今日这一提议,看似大胆冒险,实则深谋远虑。
这乱世之中,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山寨若想要长久立足,有了这隐形衙门,大有益处的。
若遇战事,便可打着“替天行道,解救苍生”的旗号发兵,百姓苦不堪言已久,见山匪竟有如此义举,定会人心所向,届时不管是攻向哪处,都师出有名,对山寨的长远发展无疑是裨益无穷。
且他们虽落草为寇,可骨子里大多还是文人脾性,谁不想在这乱世之中,博个好名声,留下一段佳话?
如此一想,这设立隐形衙门一事,虽说乍一听胆大疯狂,可一旦做成,所能带来的利益无论是声名还是实际回报,皆是不可估量的。
他坐下没再出言反对。
而从头到尾裴明辞只是气定神闲的看着一切,从一开始有人叫嚣不满到所有人同意结束。
众人踏出堂口,阳光洒落。
白衫,腰挂鹅黄玉佩的男子快走两步,侧身向藏青色长袍男子道“堂上对事不对人,莫放心上,走,我请你喝酒。”
藏青长袍男子抱臂,微微仰头,哼了一声“哼,谁稀罕你的酒,把你新得的画拿来瞧瞧。”
“行,只许瞧”腰挂鹅黄玉佩的男子警惕“别动歪心思,那可是我的宝贝。”
身着青衫的男子凑上前,一听眼睛一亮“是他刚得的那幅画!我也要看,这人好生悭吝,如今怎么舍得了,我都惦记好久了。”
这话音刚落,其他人也都像闻着蜜的蜜蜂一般蜂拥而至,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嚷着要看。
这几日,山寨附近所有的村落县城开始流传着一条小道消息。
王家村卖钗环的王家大姑娘被岁数可以当她爹的村长强娶,他爹告上官府,官府不作为。
情急之下拿出全部的积蓄求了路过的山匪,结果山匪一文钱没收,把她的事儿给办了,把村长一家绑了吊在官府衙门上。
一时间此事如水进热油,沸沸扬扬,发酵的飞快。
有消息灵通的茶楼之人说,因着龙虎寨大当家那位夫人心善,看不惯女子被欺负。
大当家本质也是纯善之人,无奈被官府逼迫才落草为寇,夫妻俩自然要帮那个人讨回公道。
这消息大多数无官身的平民是买账的,可后宅的夫人们听了大多是不屑一顾的,并打算回去好好教导自家女儿。
王家大姑娘在茶楼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否定。
才不是这样呢,明明只有那位神仙一般的女子救了她,哪有什么大当家什么事儿,更别说她那个罪魁祸首的父亲了。
在她的记忆深处,王家村宛如一座被诅咒的魔窟,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绝望与痛苦。
那地底的地窖,是她们姐妹三人噩梦的滋生地。
地窖里,终年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混杂着潮湿的水汽,墙壁上布满了墨绿色的青苔,时不时有水珠从头顶的石壁上滴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阴森。
角落里,老鼠肆无忌惮地穿梭、啃咬,发出的吱吱声如同尖锐的指甲划过玻璃,让人心惊肉跳。
凄惨的哭喊声,粗暴的打骂声,伴随着□□遭受折磨的闷哼,每一幕都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大姑娘的心底,成为她午夜梦回时最可怖的梦魇,一次次将她拖回那暗无天日的深渊,让她在冷汗中惊醒。
大姑娘靠着一手精湛的手艺能为父亲挣来钱财,才勉强从他指缝间挤出一丝机会,踏出那暗无天日的牢笼,去外面得以一见久违的阳光。
每次外出,她都贪婪地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看着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满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