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辞捏着钟扶云的手格外用力,目光一直盯着远去的马车,直到消失在漫长的宫道转角。
“大王兄,三姐身上的婚服哪里来的?”
她松了手,把自己头上的流苏步摇一点点都摘了下来,随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抬头看向钟扶云,问道。
按理说,她把婚服藏了起来,不管有没有找到都应该延期,她都能争取到一定的时间来思考对策,但如今的结局还是没有改变……
钟扶云:“父王问了夏水国的新帝,但对方要求婚期如约,许是担心父王偷梁换柱,不愿延期。于是将母后当年的婚服重新改制了一下……”
钟辞冷笑,真想把夏水新帝脑子掰开,告诉他真是想多了。
“我送你回去。”钟扶云忙扶着她。
她抬眸,这才好好看向了自己的兄长,如今依旧还是记忆里那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是人人称赞的仁善大王子。
怎么最后就变成谋逆之人呢?
她靠近,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试探性问道:“大王兄,南方水患,你可有想法去赈灾?”
而听到这个问题的钟扶云如临大敌,吓得赶紧虚捂住她的嘴,左右张望,压低声音:“阿辞,父王都没有表态,我就算有想法也不能越过父王,否则这话被父王听到,父王会更加警惕我们,我们的日子会更难过的……”
还是原来的那个钟扶云,仁善,但浮于表面,有心做事,却从来不会去争取,只等着他人命令要求。
她打掉他的手,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扯出一抹假笑,随后扬长而去。
若是想要去夏水接回钟骊容,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景阳国内发生大变故,夏水皇帝需要重新评估新掌权人的可控程度,此时所有事情都好商量。另一种就是,兵力在短期内突飞猛涨,能大败夏水军队,此时便可向对方提出条件。
但是就如今景阳国的情况来看,第二种几乎不可能。
而且她不信这个软弱的兄长会真的实际掌权,所以她要自己争权,自己去接回钟骊容。
而如今南方的水患,就是她逃出王宫,收拢自己势力的最好时机。
但此刻,她刚踏入文音堂,眼前便一黑,身体一软,长久的身体亏空让她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倒了下去——
“殿下!殿下!”
周围一阵杂乱。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只余西边那一抹淡绯色晚霞,屋内人一般高的青铜连枝灯此刻都亮起来了。
模糊间钟辞看见一个老者正在和一位华贵的妇人说话,随后老者就提着药箱离开了。
而妇人此时也走了过来,深青色的衣袍上绣的金线在灯光下闪光,格外夺目,她也终于看清了妇人腰上别的龙凤纹玉佩。
“辞儿,你怎么样?”王后小心翼翼扶起钟辞,眉眼间不见了往日的淡然,反倒有几分焦急。
钟辞缓缓地在屋内环视了一周,看到了向兰,不经意轻咳了一声,对方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随后才抚上王后的手:“无碍了,母后。”
“骊容去了夏水国,母后就只有你和扶云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养着身子,知道吗?”王后从一旁宫女手中端过药碗,舀了一勺,轻轻吹了一口,喂到了钟辞嘴边,“先把药喝了吧。”
她头微微一侧,躲过了喂过来的汤药,顺手将汤药接了过来:“药苦,辞儿等会儿喝,天色不早了,母后早些回去歇着吧,这里有若青和向兰呢。”
“……好。”王后的手僵在半空,有几分不解,但还是笑着回应,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同殿内的宫女吩咐:“好好照顾你们殿下。”
而在出门的时候,正好同向兰擦肩而过。
钟辞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若青,对殿内其他的宫女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这时向兰走进来递给了她一张写满药材的纸张,神色有些复杂:“殿下,奴婢找王太医看了白日里那碗药的成分,他给奴婢写了这个方子。他还说,其中的夜交藤的含量有些过多,可能会使人陷入昏睡。”
自从一个月前收到和亲的旨意,她就染上了风寒,此后便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但药方是专门负责王后身体的太医开的,每日的药也是钟骊容亲自盯着熬煮的。
细想来,前世似乎也是在钟骊容离宫之后,她的病才慢慢好起来的。
“这一碗,也送去给王太医看看。”
钟辞瞥了一眼若青手上的药,具体如何,还是要看过这一碗再来定论。
在若青端着药准备出去的瞬间,外面传出一声巨响,随后一阵亮光透过窗户,五彩的烟花绽放在即将变黑的天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