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成回到家。
“有个事儿,跟你们吱一声。”
几双眼睛唰地抬起来,瞅着他。
“我打算……跟经营管理科那个姜玉英,把事儿定了。”他说得干巴巴,脸上没啥表情,好像说的不是自个儿的终身大事,而是明儿个要领什么劳保用品。
静了几秒。最小的妹妹张连馨眨巴着眼,小声问:“大哥,是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姜姐姐?”
“嗯。”张连成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儿。
张连馨皱着眉,不过还是附和道:“也挺好,姜姐姐脾气好……”
张连成没理会她,目光转向了闷头不语的大弟张连华。“华子,你说呢?”
张连华抬起头,脖子梗着,嘴唇动了动,像是憋了很久:“大哥,那姜玉英……她……她跟林干事能比吗?人家林干事是京市来的,有文化、有派头,家里还老寄好东西,你看她穿的用的……”
少年人的话里,藏着点他自己都闹不明白的向往,还有一种觉得大哥“亏了”的愤愤。
张连成猛地一拍桌子,心里有股无名火:“什么林干事王干事?跟她有啥关系?”
张连华被吼得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张连成看着弟弟那怂样,心里那股无名火却没消下去,反而烧得更旺,夹杂着一些他不愿深想的东西。
林颂是好,可他一站到林颂跟前,不知咋的,就觉得自个儿矮了半头。
这样的女人,弄回家,是过日子还是请回来个祖宗?
姜玉英不一样。
他脑子里闪过姜玉英那张总是带着点怯意、看他时眼睛亮晶晶的脸。
对方虽然很黏糊,但他在她跟前,腰杆是直的,说话是硬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
最紧要的是房子。
等结了婚,凭他家七口人,不怕申请不到一间平房。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他一锤定音,“姜玉英……性子软和,将来也能帮着照顾家里。你们以后都放尊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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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韩相一直帮林颂拾掇房子。今天,林颂清晨过来,发现有人比她更早。
与上次来时相比,小院简直焕然一新。她正打量着,正屋的门从里面被推开,韩相走了出来。
他穿了件半旧的深蓝色工装,洗得发白,却干净整齐,更衬得肩宽腿长。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额上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手里还拿着一块湿抹布。
“来了。”他看到林颂,眼神黏在她脸上,他侧身让开门口,“进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中间是堂屋,左右各一间卧室,后面是厨房和杂物间。
堂屋已经大变样了,靠北墙正中放了张刷了桐油的原木方桌,四条长凳规矩地摆在下面,桌子东边靠墙放了个矮柜。旁边还预留出了将来放置蜂窝煤炉子的位置。
再去看两间卧室。
东屋是较大的那间卧室,门开着,里面光线充足,靠墙摆放了一张崭新的木床。床架挺大,用的是结实的松木,打磨得光滑,还没有上漆,露出原木的色泽。床板厚实,看上去就很好睡。
“床是请王木匠赶工做的,按你说的尺寸,加了横撑,保证结实。”韩相的声音在林颂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