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平没有这么失态过,帝国公主的风度和仪态刻在骨子里,即便是在完颜烈大账内醒过来,知道自己失身与敌寇,她也不曾这样发疯过。忍了十年,憋了十年,这一刻她像是着了火,套在身上的壳子终于被焚之一炬,怒火从心里,烧到她的眼眸里。
“你为了保住皇位保住性命,丢弃百姓割让城池,送上你的亲妹妹,送上檀冲的妻女,送上周筹的妻儿!周筹为什么要放过你,他应该杀了你,替他的儿子报仇!”
乐昌疯了一般狠狠的抠着李徽胳膊上的伤口,生平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压抑在心里深处的恨意,原来竟然有这么大,原来从来不曾原谅过他,原来一直这么恨他。恨他将大好河山拱手相让,恨他糟蹋父辈的心血,恨他对不起忠臣良将,恨他自私自利毫无担当。
她昨日和檀汐商量好的让檀汐一掌劈晕他,可是她突然改了注意,她要他活生生的疼到昏过去。
“三哥,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恨你,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你怎么不去死啊?”她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五哥早就想让你死了。”
这句话让李徽心头大骇,两眼一翻惊厥过去。
乐昌颤抖着松开双手,纤细的十个指尖都在滴血,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
第62章
卢则带着两名侍卫在殿外闲聊,压根没想到殿内会发生变故。因为乐昌和徐圆是李徽的至亲之人,且两人都是弱质芊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两手空空进去,人高马大的李徽能有什么危险。所以乐昌命他们三人留在殿外时,卢则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直到听见殿内乐昌喊了一声,“卢则,国主昏死过去了,快去请大夫和管事的人来。”
卢则大吃一惊,莫非国主突然见到亲人,情绪激动昏厥过去?他匆匆朝殿内扫了一眼,见到李徽躺在地上,乐昌蹲在他身边,急忙跳下台阶飞奔去喊人。
檀汐俯身解开了李徽的穴道,乐昌用李徽的衣袖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迹,站起身来,吐出一口长气,“阿汐,我知道你一直恨他,害死你娘,他也有份。”
檀汐看着地上这一滩肥肉,无声地点了下头,她的确恨他,恨到想要一掌杀了他,但是大局为重,乐昌也在身边,她忍住了杀掉李徽的冲动。当乐昌抠他的伤口时,她没有阻止,反而是眼睁睁看着,觉得很解气,很解恨。
发过疯的乐昌重新恢复了以往的雍容平静,对檀汐道:“你去找陈忠吧,这里我来应付。”
檀汐带上帷帽,走到了殿外,一群人正急匆匆地跑过来。
除了卢则和提着药箱的大夫,还有长清宫的侍卫。在人群的最后,檀汐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带着面具的陈忠。完颜烈和郎主把李徽的生死交给他,他听到李徽有事,一定会赶来。
卢则脚不沾地地带着大夫冲进了殿内,乐昌站在殿门内,陈忠本欲离殿门近些看个究竟,但是一看到乐昌,便立刻停住,往后退了两步。
檀汐隔着面纱看见这一幕,越发确定陈忠就是郭运。他心里有鬼,即便带着面具,也怕乐昌认出来。
卢则远远一看李徽胳膊上都是血,连忙询问乐昌道:“敢问王妃,殿内方才发生什么事?国主为何如此?”
乐昌缓缓道:“国主见到我十分高兴,以为我要带他离开长清宫。我说我只是来探望他,无法带他离开。他便发了疯一般,抠自己的伤口,以死相逼,让我带他走。”
卢则对这话深信不疑,因为上次周筹来长清宫,李徽也是如此激动,大喊大叫,以为周筹要带他走。他更没有怀疑李徽的胳膊是乐昌所为。李徽人高马大,又是男子,娇滴滴的乐昌怎么可能将他手臂抠成那样,若是她做的,他早就大声呼救了,怎么可能一声不吭任由她们动手。
大夫重新给李徽的伤口上药,替他包扎,对卢则道:“国主并无大碍。”
卢则刚松了口气,李徽苏醒过来,看见乐昌便爬起来大喊大叫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大昭的皇帝,我还是你哥哥,你竟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乐昌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带着可怜和不屑。
李徽越发暴怒,冲过来声嘶力竭道:“是不是老五让你来掐死我?是不是?”
卢则挡在乐昌面前,吩咐侍卫道:“快拦住他。”
乐昌终于开口说话,却是面对着卢则,“他可能是被关的时间太久,脑子有些坏了。让长清宫的管事多请几位大夫来替他看看,别让他疯掉了。”
卢则扭头看了一眼殿外,发现管事人陈忠,正在和“徐圆”说话。
“陈大人。”檀汐站在台阶上比了个手势,“请借一步说话。”
陈忠方才已听卢则说过,乐昌带着女儿徐圆前来探望国主的伤势。乐昌在殿内,眼前这位自然就是徐圆。
“徐娘子怎么知道我姓陈?”陈忠有些错愕,完颜烈应该不会对一个突然来到上京的继女提到自己。
檀汐往台阶处走了几步,淡淡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陈大人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