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痕钦的瞳孔极速缩紧,妄图张口却什么声音都挤不出来,只感觉自己的颈动脉在突突直跳。
他的手猛地撤开,镜头一糊,这张照片来不及拍下。
夏听婵无知无觉,她甚至轻快地一边朝着他笑,一边又往后无所谓地退了半步。
“夏听婵!”陆痕钦神经抽疼,失声叫了一句。
她被他突兀的一声叫得身形晃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茫然神色。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她似乎已经站在露台的边缘,触手可及的位置都没有她可以扶一把的地方。
那些把她长发吹乱的风也变得恐怖,仿佛马上要将她带走。
“夏听婵你——”
风一下子扬起来,她的视线被长发短暂地挡住,拨动间好像重心不稳地往后仰了仰身体。
陆痕钦的脸色在瞬间就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变得煞白,他不敢再厉声叫唤吓到她,生怕她一惊之下失去重心。
不该是这样的。
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仇人,不用他亲自动手的完美机会,可以撇得干干净净的一场意外。
一切都是他曾求之不得的标准剧情,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降临。
可他的世界在此刻完全失声,口腔里不知道为何泛起淡淡的铁锈味,他的睫毛颤抖得厉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恍惚间她好像在冲他冷笑,比了个“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的口型。
是错觉,再一眨眼,夏听婵什么都没说,只侧耳露出听不清的迷茫表情。
他头痛欲裂,几乎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一瞬间好像什么症结都解开了,硬币抛出去的瞬间就有了答案,她骗他也好,把他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也好,跟前男友藕断丝连也罢,通通都没关系了。
一想到她有可能失足掉下去,他就不可遏制地泛起凝视黑洞的干呕恶心和眩晕,他甚至不敢细想之后的心情,但他清楚地意识到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很多时候他以为他对她的某种感情已经不存在了,时间和恨意像是掺了杂质的沥青将底色厚厚覆盖,但死亡却像是一记耳光般强有力地把一切拉扯出来,明明白白地呈现到他面前。
他不能接受她死去。
“小婵……”混乱间陆痕钦轻轻地唤了一声,带着颤音求她,“我有点难受,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夏听婵愣了一瞬,随即担忧地往前倾身,想要听清他说的话:“什么?”
“我恐高……”太阳穴笃笃笃地跳得他头疼,什么胡话都敢往外冒,“我们进屋行吗?”
她应承着往回走了几步,才脱离出危险范围陆痕钦便猛地大步上前,一把钳住她的手臂往他身前拉,气息不稳道:“今天不拍了。”
他的五指掐得有些太用力了,夏听婵拍拍他的手让他松一松,一碰到他的皮肤才发现他轻微颤抖的手指比她更冰。
他的呼吸也混乱异常,眼睫居然是潮湿的,好像刚从可怕的濒死状态拉回来,整个人的状态都很糟糕。
“好好好,没事,我们先回。”夏听婵咽回那句“你哭啦?”,一头雾水地抓紧他的手想要撑起他的身子。
但脸色这么难看的陆痕钦行动时却很正常,根本不用她支起她,反倒被他紧抓着手催促着离开。
“你不是要种花吗?”他不由分说地安排道,“现在就种。”
“啊?哦……”
被人拉着从露台迈进房间里的最后一秒,夏听婵扭过头,无意般朝着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飞去一眼。
天际深沉如墨,什么都看不清,她无声地打了个哈欠,转回脸,好像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