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的……你们不明白……”
“她就藏在这片影子底下……真的……她说过。”
空气安静得可怕,警察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终究什么也没说。
警局里的静默漫长得像没有尽头,直到血检结果出来,一名警察走进来对他说:“可以走了,租车公司刚把手续办好了,你……今天就别开车了。”
陆痕钦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投向敞开的门外。走廊的光并不比室内明亮多少,昏沉地漫延开来,带着一种无望的茫然。
他起身离开,直到踏出大门,门外的太阳亮得刺眼,光线砸在眼球上,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打车将今早与夏听婵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重新走了一遍,一次次询问打过照面的人,是否有见过他身边的女孩。
他模样出众,长相优越,对他有印象的人不在少数,可到最后,陆痕钦甚至希望大家都不记得他,这样他就不必反复听见那句残忍的“您是一个人来的呀”。
临近傍晚,夕阳将影子拖得很长。陆痕钦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出租车上。
他要去半山别墅。
路上,出租车司机频频从后视镜看他,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握着一瓶冰凉的绿茶,将大大小小的药片和着冰冷的茶水,全部吞了下去。
二十多剂的药,他全部一次性吃完了。
买回来的东西还在手里,蛋糕磕坏了角,动物奶油化得软塌塌的,顺着盒壁往下淌。
他经过别墅里那些精心布置的浪漫场景时依旧小心,但怕夏听婵找不到路,索性把别墅大门敞着。
风穿堂而过,地上的花瓣被吹得变了形,歪歪扭扭地铺着,像一颗裂了口的奇怪爱心。
陆痕钦将残破的蛋糕放在桌子正中央,把采购的食材一样样拿到半开放厨房的台面上,这才发觉胃里传来阵阵绞痛的灼烧感。
他再也没有用手去按,像一个愚蠢又盲目的信徒一般可怜幻想着,胃痛后夏听婵会不会就如第一次般闯了进来?
台面上很快堆得满满当当,她会将重物放在底下,轻的食材放在最上面,于是拿着拿着,陆痕钦最后将手探到袋子底部,拎出了一袋低筋面粉。
袋角在颠簸中裂开了,底层积了一层白茫茫的粉。
他怔怔地看了许久,才缓缓将面粉袋捧起,那些细白的粉末像是如何都留不住的流沙,从裂缝中簌簌滑落。
他忽然极轻地面向空气问了一句:“小婵,蛋糕要怎么做啊……?”
没有任何回应,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一片死寂。天色彻底暗沉,窗外的字母气球被风吹得轻轻叩着玻璃,连回音都透着惨淡。
陆痕钦沉默着开始处理菜肴,一个人完成这一大桌菜太过费力,但他还是按照前一天两人约定好的菜单,不折不扣地完成了。
夜幕完全吞噬了整栋房子。那些原本该点亮的优雅烛台孤零零地立在角落,再无用处。
陆痕钦坐在桌子的这一侧,对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她的餐具,像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旧手机摊在面前,里面全是属于她的照片和两人的聊天记录,陆痕钦抬手捂住那些曾被当作“睡前故事”的聊天记录,将第一根蜡烛插进半坍塌的蛋糕。
“今天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那簇唯一跳动的小小火苗,轻声说:“卖火柴的小女孩第一次划亮火柴,许愿看到一只大大的、暖融融的铁火炉……”
他短暂地阖上眼,许愿一般,又无声睁开。
背后客厅里那个未曾点燃的壁炉寂然无声。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等待着,直到蛋糕上的第一根蜡烛燃到尽头,才轻声说:“嗯,火炉出现了。”
第二根蜡烛插进蛋糕里,他点燃,说:“第二次划亮火柴,她想要食物。”
他再次闭上眼,复又睁开,望向那一整桌无人动筷的菜肴:“她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