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媪茫然应是,将人送走。
木门在身后合上,庞勇抓挠着下巴,瞅两眼步子越迈越快的燕濯,又在脑子里回想两遍梅子瑜,愁得将络腮胡都扯下好几根,追上去绞尽脑汁安慰道:“梅子瑜虽说长得白白净净,可就那身板薄的,一阵风都能给刮走,云财主指定是眼神不好,这才看上他都没看上你。”
“假的。”
庞勇下意识地要点头,忽而扭脖过来,“啥?什么假的?”
“字条是假的,”燕濯眸色愈冷,右手已不自觉抚上了刀柄,“她什么时候是个行事会向旁人解释的性子了?”
这么说,他还有机会借着燕县尉攀上云财主这根高枝?
庞勇面上刚要浮出些喜色,倏然惊醒。
留宿是假,遇害是真!
……
天还未黑,可小楼中的黑暗已浓得化不开。
下行的楼梯被拦住,故而,她只能抓着扶手,向上爬去。
看不清台阶还剩多少级,记不清已登过多少级,只是一味地攀爬着。不知是因为慌乱还是其它,心跳和呼吸愈发急促,眼前的一切都扭曲模糊起来,分明该静静悬挂在墙面的画轴竟似活了过来,那些清纯的、姝丽的美人撕破纸页走出,又剥下那副皮囊,变成面目狰狞的伥鬼。
而操纵伥鬼者,正举着烛灯,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悠扬的曲调在静谧的楼阁中更显可怖,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她只能竭力地迈步,但不论她怎么走,那声音都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如蛆附骨。
终于,台阶到了尽头。
她也从一个牢笼逃至,另一个牢笼。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梅子瑜蹲下身,面上仍是极尽温柔的笑,“美人,我们到了。”
摛锦攥着台阶旁的栏杆,指尖无意识地在上抓挠,但流失的气力太多,指甲竟没能在木身留下任何痕迹。
“小生原本不想这么急躁的,毕竟我们才第二次见面,只是美人主动闯了进来,实在盛情难却。”
梅子瑜越过她,用手中的烛将一处处灯点燃。
昏黄的烛火跃动,在墙上投射出漆黑的恶影。
她咬着唇避开那处,用所剩不多的清明四下打量去。
周遭的窗户紧闭着,被木条钉死,就是用刀砍、用剑劈,一时半会儿也破不开,更何况,她的剑早在凉亭饮茶前就交由了下人保管,此时此刻,勉强能派上用场的只有藏于袖里、捆在小臂的一支短箭。
若放在寻常时候,他这种货色,莫说武器,她便是单手也能宰三个,奈何吸入了颜料中掺的迷香,一击不成,她就彻底没了还手之力。
指尖摁向箭簇,借皮肉破开的痛感勉力维持理智。
“你的那些画,都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