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狠狠捅开了他记忆深处尘封了整整十年的闸门。
汹涌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队长,白熙。
那个永远像个太阳一样耀眼、仿佛有用不完精力的突击手。
熙哥也是这样,总喜欢爬高上低,训练基地后院那棵老槐树,是他最爱。
那时才十六岁的薛景寒,身体还弱得像棵豆芽菜,每次都急得不行,固执地伸着细细的胳膊站在树下,仰着小脸焦急地喊:
“队长!危险!我来接你!”
而墙头或树杈上的队长总是笑得肆意张扬,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会嫌弃地摆摆手,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理所当然。
“得了吧小景寒!就你这小身板,接我?别被我砸扁喽!我自己跳下来,稳得很!”
然后,就在薛景寒心惊胆战的注视下,像只矫健的豹子,轻盈落地,拍拍身上的灰,再揉一把他细软的头发:“走!哥请你吃冰棍儿去!”
……
薛景寒整个人僵在原地,灵魂像是被那熟悉又遥远的语调狠狠抽离了躯壳,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深邃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墙上少年狼狈的身影,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剧烈的痛楚,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人撕裂的荒谬感。
为什么看到他……会想起熙哥?
“……”
*
就在薛景寒失神的一两秒里,墙头上的人将他瞬间的僵硬和眼底的复杂情绪清清楚楚地解读成了两个字——拒绝。
少年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紧抿的唇线透出一丝决绝。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身体猛地向墙外倾斜。
“咚!”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呼。
白熙没能完美落地。
受伤的脚踝在触地瞬间传来钻心的剧痛,他没能完全卸掉冲击力,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侧摔在冰冷坚硬的人行道上,疼得龇牙咧嘴。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脚踝的剧痛和脱力而再次跌坐回去。
墙那边,追兵的叫骂声和手电筒的光柱已经逼近墙根。
白熙也顾不上狼狈了,他朝着大老板仰起脸,带着劫后余生的急促喘息和真切的恳求:
“老板!救人救到底!我被□□威胁了!现在情况真的很紧急!你就把我带的远远的,离开这儿就行!求你了!”
墙内,传来壮汉粗哑的吼叫和用力攀爬的窸窣声,威胁的话语清晰可闻:“小兔崽子!看你往哪跑!抓住你非扒了你的皮!”
“……”
薛景寒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地上仰着脸急切望着自己的少年身上。
那张沾着污迹的清秀脸庞,那因疼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嘴唇,那双在绝望中又燃起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睛……与脑海中那个阳光下肆意飞扬的身影重叠、撕裂,再重叠。
最终,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他强行压回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下。
他眸色沉冷如冰,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