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又坠进朦胧的梦里。
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忍着没让落下来。
眼前走来个熟悉身影。是谁?想不起,心下却知:这人可以依靠。
心口急得发慌,那些淤痕的疼、被折磨、被威胁的怕,都堵在喉咙口想往外涌。
救我,看看我的伤,带我走。
可唇瓣像被黏住了,怎么也张不开。四肢沉得挪不动,指尖攥得发白,发不出半分求救的声息。
那人目光里似有担忧,她却只能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神情,声音淡得像风过水面:
“没事的,快回去吧。”
心里的呼救撞得胸腔疼,嘴上却只有这一句,轻飘飘地送出去,连自己都觉得冷。
“小娘子!”
一声朗喝砸过来,苏锦绣浑身一颤,眼前还蒙着层噩梦的昏黑,身子已不受控地从凳上滑下去,一屁股磕在华韵阁的青砖地上,疼得她倒抽口冷气,眉头狠狠拧成团。
苏锦绣抬眼一瞧,火气就先窜了上来。
应不寐摇着折扇蹲在她面前,风流昳丽,墨色衣袍铺展在地上,像摊开的鸦羽。他手里还捏着朵玉兰花,直直要往她鬓边插:“刚瞧你睡得不安稳,给你簪朵花压惊。”
“别碰我!”苏锦绣心中还有噩梦余悸,赶紧偏头躲开。
应不寐却笑得更欢,眼尾都弯起:“怎的还凶?”说罢就伸手要拉她起来,苏锦绣把他手打开,自己扶着凳子慢慢站起,屁股还在隐隐作痛,声音发闷:“你怎么在这?”
“老板娘是我旧相识,”应不寐收起折扇敲了敲掌心,说得理直气壮,“我来买东西不成?”
苏锦绣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一瘸一拐挪回绣案旁。
前几日她进了这华韵阁做绣娘,从早绣到午后,每日能得一百五十文,到了古代还给自己找了个朝九晚五的营生,想想都觉得荒唐。她扶着案沿坐下,拿起针戳进绷上的绣布,语气冷淡:“要买东西去前堂。”
旁边的绣娘们捂着嘴偷笑,七嘴八舌夸道长俊朗,应不寐受用的很,却唯独盯着苏锦绣蹙眉的模样。他忽然俯身,凑到苏锦绣耳边,热气拂得她耳廓发痒:“方才梦见我了?一直喊别走。”
苏锦绣手里的针差点戳了指尖,偏头低斥:“你别耽误我上班行不行。”
“上班?”
“……就是做绣活的意思。”
应不寐不肯罢休,折扇往肩头一搭,把她拉到绣架后,屏风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你能转成正式绣娘,可不是多亏了我美言?”
苏锦绣刚要张嘴反驳,忽又顿住。应不寐和老板娘是旧相识,自己虽是以真本事来聘的,转正却是借了他的光。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何况是他这般泼皮性子,硬辩指不定要被他缠得更久。
她默了默,索性顺着话头问:“那要怎么谢你?请你喝酒?”
应不寐听到喝酒二字眼睛一亮:“巧娘若请客,自然要去樊楼,那儿的女儿红加醉蟹绝配。”
苏锦绣只从绣筐里摸出几文钱给他看,声音闷闷的:“我只有这些闲钱,要去便去绣巷尾的谷酿摊,不去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