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济楚也学他的样子,沉着脸瞪他。
“师兄,数月未切磋,你的武功可是更精进了?”
伏陈耐心道:“没有。”
“你我武功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平日切磋也是平分秋色,怎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了?”
伏陈语塞,半晌低声说:“我怕你会受伤。”
“我要是怕受伤,我就不会来。”
伏陈思考了一会儿,她的眼睛也一直未离开他,他在这样直白坚定的目光里只有妥协。
他说好,“都听你的。”
济楚板着脸点头:“这就对了。把手给我。”
她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一截保存干净的布,又挑出药瓶,接过了伏陈递来的右手。她抬眼瞄了一眼他,他原本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这下只得飞快地低下头。
这是他教会的。济楚把他那只右手捧起来,一手托在他手背上,那温度于他而言凉润润的,他纤秀的指尖颤了颤,落在她掌心任由摆布。他不知看哪里好,明明是朝夕共处最亲切的人,他的目光落到哪里却都像是最卑劣的进犯。
药粉被轻轻洒在他掌心,那瞬间竟比利刃剜肉还痛上百倍,伏陈的手指猛然蜷缩,又被她生生扳开。
“师兄……长痛不如短痛。”她也不忍见他皱眉,说着便猛地将小半瓶药粉尽洒在伤处。
伏陈的鼻尖溢出小颗的汗珠来,眼角也泛红,或许是痛得麻木了,只愣愣地盯着她为自己手掌缠上纱布。他掌心的伤口传来一跳一跳般的痛,就像心跳声在掌中止不住,想递给她,她却先松开了手。
唐济楚此时突然想起,院中的厢房还住着一个人。柳七还在边上的屋子里住着,唐济楚走进他屋的时候,他摆了一桌的“宝贝”,正一个个清点着。
她颇有些引狼入室的感觉,问他:“这些是什么?你又在城主府重操旧业了?”
柳七瞧见她身后慢慢跟来的伏陈,少城主表情似乎有些阴郁,他摸不准是不是因为自己,连忙解释:“不不,小的哪敢啊?在官府偷东西,我嫌命长啦?这是之前,从故雪祠……请回来的供奉!”
这小贼倒是挺会美化自己的,把偷回去的说成请回去的。唐济楚一边拿起他“请回来”的供奉,一边问道:“方才我同少城主出门的时候,你可有察觉到院中的异响?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陌生人?”
柳七倒是未出过门,只是他武功不济,耳力也不佳,叫他仔细听都未必能发现什么,更何况他一心都放在他这几件宝贝上了。他摇摇头,说没有。
唐济楚抄起一件宝贝,高高抬起,虚虚地向他脑袋上一比划:“要你何用!”
柳七双手捂着脑袋,连连叫着女侠饶命。
伏陈清了清嗓子,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将两人隔了开,说:“楚楚,你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
她本来对柳七这些陈年宝贝不怎么感兴趣,被伏陈一问,她也低头打量起来。
“似乎,是个箭筒?”她说。
她摇了摇手中这木筒子,里面果然传来琐碎东西相撞的细响,在另外二人好奇的目光里,她一扭那箭筒的盖子,里面果然掉出了两支箭羽。
唐济楚见柳七表情也如此惊讶,好笑道:“在此之前,你都没打开过?”
柳七连连摇头,“打开了,就卖不上价了。”
伏陈也好奇起来:“你这宝贝,都能拿到哪里去卖?”
“黑市呀。二位不会没去过吧?”
唐济楚好面子,硬撑着抢先回答:“去过,自然去过。”
她扣着那箭筒,又向外倒了倒,那箭筒深处似乎还藏了东西,只是仿佛黏住了似的,倒不出来。她一把抽出了剑刃,犹豫了一下,转头但见师兄点了点头,她便握紧了剑柄。只听得柳七哀嚎一声,那箭筒便应声而破。
三人同时朝那箭筒瞧去,那箭筒深处并无藏物,可这箭筒内壁却别有玄机。其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迹。伏陈取来拓碑的物事,一点一点仔细小心地将完整的刻文拓了出来。
那箭筒内壁第一列,赫然写着两个名字:唐薇,白十三。
此外三个名字,其中一人是济楚耳熟的“法戒三刀”林应寒,余下便是云心剑圣苏简,须阳陆言英。
“白十三?”济楚讶异地看向伏陈,柳七并不知晓白十三是老城主那位早逝的嗣子,也不知晓白十三与伏陈的关系,见两人的表情如此,不禁疑惑道:“白十三,你们没听说过?”
济楚就要回嘴,却被伏陈虚拦住,他问柳七:“你知道些什么?”
柳七“嗨”了一声,抱着胳膊:“我从小便在千嶂城讨生活,白大侠的高名我可是听说过,他与云中岳曾在故雪祠内交过手,白大侠一路护佑云瞻云大侠,却终不敌云中岳。大家都说他死在了云中岳的剑下,我看却不然。”
伏陈皱眉道:“为何?”
“他们说云中岳杀了亲父云瞻、白十三以及韩淇等人后,在故雪祠放了一场大火,白十三等人就在这场火中烧为枯骨。可我这些年……嘿嘿,在故雪祠请了好多宝贝,却无一是白十三的遗物,我猜他根本没在那场大火中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