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陈的表情有些怪异,“总之,他伤了你,又把你摆了一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好人”这个概念的唯一解释是对他们足够好的人。师父不能算不折不扣的好人,他一个人艰辛地拉扯大他们,这算是好人,可他偶尔消失无踪,让他们在山里自生自灭,又算不得好人。山下的杨婶婶是好人,在师父照顾不到的地方,她给了他们两个母亲一般的关怀。邹六叔也算得上是好人,虽然他为人有些古板,可他教会了伏陈打铁冶炼的手艺。
可他们长大了,眼前这些人似乎又不能简单地用“好”与“坏”来区别。
“他救了我,怎么不算是好人呢?”唐济楚问道,其实她没想着与师兄争辩他到底是不是好人,她只是觉得此刻师兄的神情像孩子一样,让她格外熟悉,也格外想要依赖。
伏陈果然板着脸道:“你亥时进入,不到半个时辰,那奚问宁就已经破出了第六道与第五道门,若说是巧合,为何巧合到你刚一出门,就被他言幸截住?说不准害你的人就是他。”
“他说是受人所托……师兄,你说会不会是师父拜托他来的?”
伏陈太了解周才宝,他摇了摇头:“师父那人向来恣性,不到你我性命垂危之时,他是不会出手的。”
唐济楚理了会儿思绪,又说:“世间确实没有那么巧的事。要我猜的话,一定是有人提前知道了咱们的计划,顺水推舟帮奚问宁逃狱。”
伏陈点了点头,“不错,但这个人是谁呢?奚问宁是昔日储圣楼的掌伐,可与当年之事有因果的人大多已不在人世了。”
她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们不是一起在山上呆了十四年吗?”
“以前在山下听武林秘闻的时候,你哪次不是趴我肩上只顾着瞌睡?”
她觉得不服气,但一张嘴气势就低了几分:“那不是……我觉得他们说得很扯嘛。”
伏陈懒得说她,自顾自接着说:“如今背后之人故意放他出来,定是想利用他解决旁的事或人。”
听他说到这里,她不禁坐起来拍了拍手掌,眼睛都亮了:“不过话说回来,奚大侠实在太有气魄了!他拿着那狱卒的佩刀,就那么往那一站,像尊神像似的!那些高手拼尽全力,也只得凑近他一点点。”
她边说边伸出一只手凑近他,用小手指示意“那一点点”的大小,伏陈心中本也倾慕这位奚大侠的风范,可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避开她的手,道:“好高大的气魄啊,让咱们唐女侠记得这么清楚。”
唐济楚嘿嘿一笑,“言归正传,这次奚问宁逃狱不像是冲着你来的,倒像是冲着胡千树去的。你说在他盟府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够他喝一壶了?”
伏陈也不敢断言此事的真相,不过他猜的和她猜到的八九不离十。
他笑了笑说:“够不够他喝一壶我不知道,不过齐霖的事,他是别想再插手了。我方才安顿好了奢云姑娘,阮艳雨说,明日她自会去了结此事。我本以为这事会异常棘手,没想到又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如今反而不用担心了。”
唐济楚听了,面上却没有多少喜悦的神情,反而有些难言的忧虑。“师兄,自从下山以来,我一直觉得有人在推着我们走,虽然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但……”
伏陈心里又怎会不忧惧?他的手缓慢地探近,最后落在她额上,手指摩挲着她的发。
“只要我在,就有人一直护着你。”
她微微垂下眼皮,人像面前那杯热茶一样,也快要冒起悠然氤氲的白气来。
“我也想护着师兄。”她小声说。
可惜声音细如蚊呐,他没听见,只问道:“你说什么?”
她摇摇头,朝他笑了笑。
半晌后,他又开始了:“那……你们在车上,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唐济楚照实回答,唯独把那段言幸剪她袖子的事略过了。
他听了半晌,却抓住了她有意忽略的关键事实。
“他给你疗伤……那你袖子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