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行,奚午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摊开的错题本被奚午密密麻麻写满了红色批注。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书页,眉头微蹙,嘴无声地念着解题步骤。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得见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她的呼吸声。
这是她这一年第一次有机会静下心来复习功课。自从母亲住院后,她的生活就像被搅乱的湖水,再也没有平静过。
奚午的笔尖停在最后一步演算上,她对了一下用红笔记下的答案,还是不对,又在草稿纸上重新列了一遍公式。阳光从她左边的窗户斜射进来,将她瘦小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原来是这样……”她轻声自语,终于解开了这道困扰她一周的微积分题。
当她再次抬头时,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橘红色。奚午猛地一惊,急忙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六点零五分,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糟了……”她小声惊呼,慌忙地合上书本。苏格明确说过,希望她能在六点前准备好晚饭。
奚午轻手轻脚地靠近那间房间。好像没人,苏格没在里面,难道在他自己房间吗?
她在走廊上轻轻瞟了那些没关紧的房间,没看到人影。
他出去了?奚午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那现在煮面还来得及。
她快步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冷藏室里整齐地放着几个鸡蛋、两个番茄、一小把西兰花和几束菠菜。冷冻格里还有一小包牛肉片。奚午沉思了一下,决定做一碗番茄鸡蛋牛肉面。这是她唯一会做的几道菜之一,希望苏格觉得不太难吃。
说不定他会觉得好吃呢……奚午一边从橱柜里找出面条,一边安慰自己。她记得妈妈说过,她做的番茄鸡蛋面很好吃。
也许他吃完还能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盛水的不锈锅在电磁炉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水开始冒泡。奚午正要把面条下锅,突然听到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面条包装袋。
苏格回来了。
奚午手忙脚乱地把面条丢进沸水中,水花溅起烫到了她的手背。她顾不上疼痛,赶紧去拿番茄和鸡蛋。
就在这时,厨房门被推开了。
苏格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购物袋。他换了件黑色体恤,还有裤子,显得更修长了,表情依旧冷淡。那双似乎有雾霾的眼睛在看到奚午慌乱的样子时微微眯起,看不出情绪。
“我、我马上就好!”奚午结结巴巴地说,手里的番茄差点掉在地上,“对不起,我复习忘了时间……”
苏格没有回答,只是走进厨房,把购物袋放在料理台上,动作利落地开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放进冰箱:新鲜的蔬菜、牛奶、一盒鸡蛋,还有几盒看起来像是熟食的东西。
“别煮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我买了点吃的。”
奚午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已经下锅的面条和切了一半的番茄。她的脸颊发烫,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可是。。。面已经下了,番茄鸡蛋也准备好了。。。”
苏格关上冰箱门,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锅里翻滚的面条。
“把面捞出来吧。”他说,“其他的不用管了,先出来吃饭。”
他的语气依然平淡,听不出是生气还是不耐烦。奚午低着头,快速把面条捞出来过冷水,然后跟着苏格走出厨房。
客厅灯光明亮而温暖,照在餐桌上,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盒打开的餐盒:一份糖醋排骨、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碗紫菜蛋花汤,还有两碗米饭。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奚午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苏格似乎没有听见,他自顾自地打开两碗饭盒,把其中一碗推到奚午面。
“吃吧。”他说,然后坐下来开始吃饭。
奚午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眼前丰盛的饭菜,突然感到一阵鼻酸。自从妈妈病情加重住院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坐在餐桌前吃一顿像样的饭了。医院食堂的饭菜总是单调的,没有味道。
她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晕开。不知怎么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滴落在饭碗里。奚午慌忙低下头,不想让苏格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混着米饭被她急忙地送入口中,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
“怎么只吃米饭,菜不合口味?”苏格突然问道。
奚午摇摇头,不敢抬头,声音细如蚊蚋:
“不,很好吃……谢谢……”
餐桌陷入沉默。奚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爸爸葬礼上冰冷的雨水,妈妈化疗后虚弱的样子,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
“你妈妈……”苏格迟疑了一下,“生了什么病啊?”
苏格的问题让奚午猛地抬头,又怕他看到自己满脸的泪水,又赶紧低下了头。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苏格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
“胃癌。”奚午小声回答,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外婆也是生这个病去世的,就在我父亲去世不久后。我妈妈就是那段时间检查出来的。”说起亲人的离去,似乎是因为太多人的询问,奚午变得麻木,语气显得那么平常。
苏格点点头,没有再问。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在奚午面前。
“慢点吃。”他说,声音比之前温和了一些,“太瘦了,多吃点,你还长身体。”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奚午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想起爸爸还在的时候,每次她哭鼻子,爸爸也会这样默默地递给她一杯温水,然后揉揉她的头发。
吃完饭,奚午说要把刚才在厨房弄的食物处理一下,苏格没反对,去忙别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回来,就站在门外看着忙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