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娘啥都好,就是对厨艺有种迷之执着,偏每次下厨都像经历劫数。
去年娘想给爹做寿桃,结果把厨房的梁都熏黑了,最后端出来的东西比这次的还要黑。
“夫人,您歇着吧。”裴凛刚换了身常服从里屋出来,看见盘子里的东西,神色略有些难看,“这些活让刘嬷嬷做便是。”
“那哪行?”燕惊鸿把盘子往八仙桌上一放,叉着腰道,“你们爷俩儿在外头查案辛苦,我总得尽点心意。这糕我跟隔壁李夫人学了三天,特意加了桂花蜜,你尝尝嘛。”
裴知微硬着头皮捏了块,刚咬一小口就被又苦又涩,还带着股烟火气的怪味搅的直瞪眼,简直比药汤子还难咽。
她强装镇定地咽下去,扯出个笑脸:“娘……手艺又精进了。”
裴凛在旁赶紧端起茶杯递过来,借机岔开话:“陛下召我们入宫,话里话外都是让案子快点了了。”
他呷了口茶,声音压得低低的,“瑞亲王是陛下最疼的幼弟,自小就是陛下亲自教养,陛下待他比亲儿子还亲。这次赐婚本是天大的体面,如今出了这等事,京里早有闲言碎语,说秦氏行止有亏,累及亲王颜面。”
裴知微手里的茶杯猛地一晃,茶水溅在袖口上:“陛下就为这个?”
“陛下怒的是这个。”裴凛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个疙瘩,“原话是‘秦氏体弱,不堪拖累亲王’,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让大理寺照着自缢结案。
瑞亲王在宫里跟陛下争了几句,说案子有疑点,陛下没应允,先把我跟秦良打发回来了。”
燕惊鸿在旁听糊涂了,插了句嘴:“秦娘子不是自己上吊的吗?”
见父女俩脸色都不对,识趣地闭了嘴,端着那盘芙蓉糕回厨房,不用问,准是倒泔水桶里去了。
裴知微瞅着爹递来的文书,“秦氏朝朝因病自缢”几个字刺得眼疼。
她亲手拓的鞋印、记的墙头刮痕、验尸格目上那些说不通的地方,在皇权面前竟成了不值一提的尘埃。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终是没再说啥。
没实打实的证据,说破天也没用。
第二天一早,裴知微起得格外早,换了身素色襦裙,独自去了东大街的小食摊。
她点了碗馎饦、两个胡饼,正埋头吃得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笑:“裴娘子倒是好胃口。”
回头一瞧,只见萧云湛穿着身浅灰色常服,腰间系着块羊脂玉佩,正站在摊边,手里还提着个青布食盒。
晨光落在他发间,褪|去了亲王的威严,倒添了几分温润,像画里走出来的世家公子。
“殿下?”裴知微有些愣,手里的胡饼差点掉地上,“您怎么在这儿?”
“听说这家胡饼不错。”萧云湛说得实在,在她对面的条凳上坐下,对摊主扬了扬下巴,“也来碗馎饦,加俩胡饼。”
裴知微挑了挑眉。瑞亲王府的早膳何等精致,哪会稀罕街边摊的粗食?她没戳破,低头继续喝汤。
萧云湛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裴大人刚回京,裴夫人提前来收拾宅子,倒是辛苦。”
“我娘是闲不住的性子。”裴知微随口应着,想起昨夜那盘芙蓉糕,忍不住笑了笑。
“哦?”萧云湛舀了勺汤,慢悠悠道,“我倒听说,裴夫人回京不到一个月,裴府的厨房已经走水两次。上次火势还不小,连武侯铺的巡兵都惊动了。”
裴知微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殿下怎么知道?”
“京里就这点新鲜事,想瞒也瞒不住。”萧云湛放下勺子,目光落在她脸上,“想来裴夫人对京城的厨子还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