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胭脂楼诡境之后,挽戈一路无言。
她既没有去神鬼阁在京城的分堂,也没有去镇异司,更没有回萧府。
她绕了点路,进了京城西一个客栈。
屋檐上滴着的水已经垂成了刺,她把银子扔给柜台的店小二,拿了钥匙上楼。
把门栓上,挽戈这会儿才又觉得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冷。
挽戈点了房间内的所有火盆。
火冒出红来,房间暗处有什么东西,嗖地就要往床底下窜。
挽戈余光一扫,刀鞘比那东西更快地敲下去。那东西尖叫一声,不像动物叫,也不是人。
床底下咕噜噜滚出一个灰扑扑的团子,黄黄的圆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挽戈:
“别,别砍了!是我……”
——居然是先前在胭脂楼的红绡房,遇见的那只布团鬼。
挽戈顿了下,才问:“你怎么跟出来了。”
布团鬼裹紧了身上的破布,更委屈了:“镇,镇异司他们,在清理楼里的鬼……我不敢留下……你身上阴气重,我蹭着你的影子,才溜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
挽戈没再多问,任由布团鬼在房间的角落里缩着。
她卸下沾了风雪的斗篷,丢在架子上。从诡境里出来,那口撑了几日的气终于散了,挽戈这时候才清晰地感受到冷和疲惫。
她没再想谢危行临走前的那番话,心想,休息一日再说。
火光呲啦呲啦的,照得窗檐上的冰溏滴答融化成水。但是她深入椎骨的那种冷还是没有驱散。
倒是布团鬼热得要死。
他是鬼,还是小鬼,本来就受不了热,几个火盆一烤,他吱吱哇哇的滚得更远了。
布团鬼小心翼翼滚到了门口,那是离火盆最远的地方,小声对挽戈说:“我,我给你看门。”
他再去瞅挽戈时,才发现挽戈已经阖上眼,似乎睡着了。
挽戈这一次睡了很久很久——理所应当地错过了萧府重金找她的满城风雨。
第二日,第三日,她还是没醒。
第二日的时候,那几个火盆原本已经灭了,布团鬼抖着满身的阴气,才给其中一个加了点新炭,又燃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往挽戈那边推。
火盆拖拉地板的声音很大,可是挽戈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布团鬼一开始还是继续躲在角落偷看,但是等到第三日的时候,他也开始心慌。
挽戈睡的太安静了,安静到不像活人。她蜷着只占了床的一部分,呼吸几乎没有起伏。
布团鬼在第三日下午,终于忍不住了,滚到床沿边,想哆嗦着去试探挽戈的鼻息。
“你怎么还不醒……再不醒,会不会,就和我一样……了?”
他中间吞了个“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