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血的纸已经干涸,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涂了糨糊还是什么,这些纸就像是长在了肉上一般,与肉紧密地粘连、融合,界限难分,甚至全身上下都是如此。
他的脸已经几乎无法分辨五官,嘴张得很大,好像还能听见他死前的最后一次惊呼。
而且,他的眼窝,也是空的,边缘的肉翻卷撕裂,像是被极其粗暴的力量硬生生掏走……
她有个很不好的猜测。
人皮,加上眼睛……
只怕,已经有一个纸人新娘,与真人无异了。
……
微弱的烛火颤动着,映着客栈众人担忧恐惧的脸,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苏却将这具骇人的尸体裹进锦被。
这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一座大山,压在众人的心头,仿佛无声地在提醒着他们。
死亡,近在咫尺。
有人已经在轻轻地啜泣。
“那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金玉明听完苏却的猜测,狠狠地捶了一拳桌子,满是哭腔:“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知道了纸人又怕水又怕火,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虽然我认为苏兄的想法非常合理,但是如果按照这样推论,我们只能一人一家去找才有可能找到真正的新娘。”彭绍方背了吕初郎一路,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可现在酒疯子没了,吕初郎伤成这样,肯定也不能继续参与,即便算上他,我们也才九个人。”
他的手指向一脸置身事外的落水人。
“等等等等,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一共十个人,要在这里找新娘?”落水人听了半天总算捋清了一点,问,“……那么我呢?我来这里,要干什么?”
苏却闻言,心中一沉。
这个人,早上是她救的,本来应该已经死了。
这个人,不属于这里,和他们一样,是第十一人。
多一个人,意味着什么?醉酒人的死是否会和他的到来有关系?
赵文安侧头定睛一看,指着他大叫:“我我我认识他,他叫宋停,是个泼皮无赖。”
“那赵公子你,可千万别和一个无赖计较。”那人好像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在空中甩了几下。
宋停。
苏却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是文城的一个落魄书生,听说以前挨过打关过牢房,街坊邻居对他也多有不满,所以他平日里并不怎么出门。
当时她跳水去救人的时候,心里实在是抱着侥幸。
会不会,落水的,是那一位想不开的新娘。
可事实证明。
她眼神瞬间一冷,看着他手里甩着的赵文安的钱袋,觉得自己好像救回来一个麻烦。
“其实宋公子,不瞒你说,我们也并不清楚我们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袁慈邈长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眉眼,把自己是怎么来这里,昨晚的所有事,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所以,你们都是睡着以后,醒来才发现自己在这间客栈?”宋停歪着身子跷着腿,“那我和你们,可不一样。”
他没有再往下说,眼神却看向了客栈账台,那里空无一人。
“总之,虽然今日我们有伤有亡,但也非全然无收获,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而且若非苏兄相阻,只怕我已经步了他们后尘……”周远至叹了口气,拉回了话题,“所以我觉得,我们最好每日都议定明日行事,凡蹊跷处、纤毫处,都记下来回来一起商议,如此方为万全。”
苏却点头:“可以分头行事,两三个人为一组,有所行动前先想一想,互相提点。我们剩余时间不多,需尽快。”
“我我我我我……我要跟着……”赵文安的眼神本来飘到了苏却身上,抖了一抖后还是改口,道,“我跟着周周周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