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翻飞,那些长短不一的木板在她手里像是活了过来,榫头寻找卯眼,滑槽咬合金属条,楔子精准地敲入预留的销孔。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她也只是用力眨一下,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楔子!这里!”她头也不抬地命令。
柱子慌忙抓起一根木楔递过去,陈青禾接过,反手用随身带的短柄木槌,“咚”地一声,狠狠砸进一个预留的销孔,木楔瞬间吃进木头深处,将两块关键侧板死死固定。
风雨咆哮,油布被吹得哗哗作响,几乎要从柱子手里挣脱。
那男人和半大孩子都看呆了,忘了哭嚎,只张着嘴,看着陈青禾在狂风暴雨中,如同变戏法一般,将一堆零散的木板,飞快地组装成一个长方的、坚固的……棺材雏形!
“最后一块!顶板!”陈青禾的声音穿透风雨,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她抓起那块最宽厚的顶板,榫头对准两侧立板顶端的滑槽,双臂猛地向下一压!
“咔哒!”
一声沉闷而清晰的咬合声响起,所有的榫卯在这一刻完美闭合,一口粗糙却异常坚固的松木棺材,赫然出现在风雨飘摇的巷口,前后不过半刻钟!
雨水冲刷着新成型的棺木。
陈青禾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隐隐作痛。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向那男人:“抬进去!”
男人如梦初醒,和柱子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老妇人的遗体抬起,放入那口新成的棺材中。
尸体放进去的瞬间,那半大孩子“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扑到棺材边。
陈青禾没理会,弯腰从木箱底层抽出几根备用的长木条和绳索,动作麻利地在棺材两侧绑好抬杠。
她试了试牢固程度,这才直起身,对那还在抹眼泪的男人道:“抬稳了!跟着柱子走!回铺子!”
柱子在前头引路,男人和那半大孩子一前一后抬起棺材。
陈青禾在后面扶着棺尾,沉重的棺材在风雨中微微摇晃,却异常稳固,没有一丝散架的迹象。
回到铺子,卸下棺材。
那男人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对着陈青禾砰砰磕头:“陈掌柜!恩人!您是大恩人!要不是您……俺娘……俺娘就得淋烂在雨地里了!俺给您磕头了!”
他哭得语无伦次,额头在青砖地上磕得通红,那半大孩子也跟着跪下,抽噎着说不出话。
陈青禾累得有些脱力,靠在冰冷的棺材板上喘气,她摆摆手,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起来,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她看了一眼棺材里安静躺着的老妇人,湿透的粗布衣服紧贴在僵硬的身体上,显得更加瘦小可怜。
“柱子,去后头灶上,烧点热水,找两件我娘留下的旧衣裳,给老人家换上。”
柱子应声去了。
那男人还跪在地上,脸上雨水混着泪水,满是泥污。
他抬起头,看着陈青禾,嘴唇哆嗦着,脸上是绝望的灰败:“陈掌柜,俺没钱,买不起好棺木……这口速成的……俺也……”他羞愧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俺娘苦了一辈子……临了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铺子里只剩下男人绝望的呜咽和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