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月有余,太后也没有再提玉佩的事。
清晨,左忆如常去正殿煎药,见太后正对着铜镜梳头,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动作却依旧沉稳,仿佛那场对峙从未发生。
“今日的方子换了吗?”太后头也不抬地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回娘娘,加了点合欢皮,助眠。”左忆将砂锅放在炭炉上,银勺在药汁里轻轻搅动。她这一整月几乎没合眼,反复琢磨太后为何突然松口——是忌惮李承恩,还是另有后手?
太后接过药碗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左忆微微一颤。“哀家听说,你从安陵寺回来,去了趟偏殿?”
左忆的心猛地一紧,不知太后为何突然提起此事,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取了本医书,想看看安神的方子。”
太后喝了口药,目光落在她脸上:“偏殿的经书乱得很,下次让云袖帮你找。”她放下碗,从妆盒里取出支玉簪,“这是当年容妃戴过的,你戴着吧。”
玉簪通体莹白,雕着缠枝莲,和那枚凤凰玉佩的质地很像。左忆看着簪子,忽然明白太后的用意——这是试探,也是提醒:她知道玉佩在谁手里,也有本事随时收回这“恩赐”。
“奴婢不敢僭越。”左忆跪下磕头,“容妃娘娘的物件,该由宫里的库房好好收着。”
太后笑了笑,将玉簪放回盒里:“你倒是谨慎。”她挥挥手,“下去吧,让云袖来伺候。”
走出正殿,左忆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摸了摸袖袋里的玉佩,玉质温润,却硌得掌心生疼。这东西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太后不动她,不代表会永远放任。
回到偏殿,见小桃正对着个锦盒发呆,盒里放着套银针,针尾镶着极小的珍珠,一看就是上品。“姑娘,这是东宫的人送来的,说是太子殿下赏的,让您验药用。”
左忆拿起银针,指尖拂过针尾的珍珠。李承恩的消息倒是灵通,知道她需要更趁手的验毒工具。只是这赏赐来得太及时,倒像是在提醒她:该交“货”了。
“替我谢过太子殿下。”她将银针放进药箱,与那枚凤凰玉佩隔着层木板,遥遥相对。
傍晚时分,云袖来送点心,见她对着药箱出神,低声道:“姑娘,三殿下被禁足后,府里的人遣散了不少,听说有个小太监疯了,在街上喊‘三殿下是被冤枉的’。”
左忆捏着块绿豆糕,忽然明白过来。李珩的人被清理,疯癫的小太监,都是李承恩的手笔——他在提醒她该交出证据,借她的手彻底扳倒李珩,甚至牵连太后。
“疯言疯语罢了。”左忆淡淡道,将绿豆糕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压不住心底的寒意。她不能现在交证据,太后还没露出真正的底牌,李承恩的目的也未可知,贸然出手只会沦为棋子。
夜里,左忆被窗外的动静惊醒。她翻身坐起,摸出靴筒里的匕首,借着月光往窗缝外看——两个黑影正往偏殿的方向摸来,手里拿着绳索,动作轻得像猫。
是太后的人?还是李承恩?
左忆屏住呼吸,悄悄吹灭油灯,躲在门后。黑影推门进来时,她握紧匕首,正欲动手,却见两人径直走向药箱,翻找片刻后,抱着个锦盒匆匆离去。
那是她故意放在箱底的空盒子,里面只垫了块与玉佩质地相似的绒布。
左忆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却更甚。太后果然没打算放过她,派来的人目标明确,就是为了夺回玉佩。只是这手段太过拙劣,倒像是故意让她察觉。
“姑娘,出什么事了?”小桃被惊醒,声音带着哭腔。
“没事,进了贼,被我吓跑了。”左忆拍了拍她的肩,“你接着睡,我去看看。”
她提着灯笼走出偏殿,见黑影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脚步踉跄,倒像是新手。左忆忽然冷笑——太后是在演戏,让她以为危机已除,放松警惕。
回到屋,左忆将玉佩和字条藏进发髻里,用发网罩住,又将那本《洗冤录》塞进床底的暗格。做完这一切,她坐在桌前,看着李承恩送来的银针,忽然有了主意。
次日清晨,左忆去给太后请安时,故意“不小心”将银针掉在地上,针尾的珍珠磕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太子赏的?”太后的目光落在银针上,语气平淡。
“是,殿□□恤奴婢验药辛苦。”左忆捡起银针,故作慌乱地擦了擦,“奴婢笨手笨脚的,差点摔了。”
太后笑了笑:“太子倒是有心。”她忽然话锋一转,“哀家听说,太子近日在查容妃的旧案?”
左忆的心提了起来,知道太后终于要切入正题。“奴婢不知,只听说殿下在查陈嬷嬷的死因。”
“陈嬷嬷的死,和容妃的旧案脱不了干系。”太后的声音沉了沉,“当年容妃去后,哀家让陈嬷嬷保管她的遗物,其中有本日记,记着些宫里的事。”她看着左忆,“你说,那日记会不会在太子手里?”
左忆的瞳孔缩了缩。日记?陈嬷嬷的字条里没提过这个。太后是在试探,还是真有其事?
“奴婢不敢妄猜。”她低下头,“不过……昨日奴婢在偏殿找医书时,见书架后有个暗格,像是放东西的地方。”
太后的眼神亮了亮:“哦?你没看看里面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