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太后的目光落在左忆身上,“你跟我来。”
进了内室,太后坐在软榻上,示意左忆近前。左忆走到榻边,刚要跪下,就被太后拉住了手。她的手很凉,指甲在左忆手背上轻轻划着,像在试探什么。
“你觉得,是老三自己想害我,还是……有人借他的手?”太后问,声音压得很低。
左忆的心猛地一跳。来了,太后果然猜到了背后有推手。
“奴婢不敢妄议。”她低着头,“但三殿下送来的参,确实被动了手脚。”
“是啊,动了手脚。”太后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动得这么明显,倒像是生怕别人查不出来。”她抬起左忆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你说,这是不是太子教你做的?”
左忆的后背渗出冷汗,却强迫自己迎上她的目光:“奴婢不知。太子殿下只是让刘院判来查验药材,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她顿了顿,加了句,“再说,以太子殿下的身份,若想对付三殿下,根本不必用这种法子。”
太后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松开手:“你倒是会说话。”她拿起颗蜜饯放进嘴里,“你说得对,李承恩要对付老三,有的是法子。他让刘院判来,不过是想提醒哀家,这宫里想害我的人,不止一个。”
左忆垂着眼,没接话。她知道,太后已经信了大半——李承恩的手段确实比这“参里下毒”高明得多,用这种明显的破绽嫁祸他,反而显得刻意。
“这宁心丸,你每日都在吃?”太后忽然问。
左忆心里一紧,点了点头:“是娘娘的恩典。”
“恩典?”太后笑了,“你可知这药里有什么?”
左忆的指尖蜷了蜷,低声道:“奴婢不知,只知道吃了能安神。”
“傻孩子,”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这药是哀家让陈嬷嬷配的,里面加了点‘锁心草’,能让人记性变差,性子也温顺些。”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怀念,“就像当年的容妃,吃了这药,安安静静的,多好。”
容妃?李承恩的生母?
左忆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依旧平静:“娘娘是为奴婢好。”
“是啊,为你好。”太后叹了口气,“这宫里太乱,记性太好,性子太烈,都活不长。你得学聪明点,像现在这样,不多问,不多看,才能活得长久。”
左忆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寒意。原来宁心丸的作用是这个——锁心草,毒经上记着,长期服用会损伤心智,让人变得痴傻温顺。太后不仅想用她当刀,还想把她变成一把没有自己意识的钝刀。
“奴婢记住了。”她轻声说。
从内室出来时,天已经放晴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这宫里错综复杂的人心。
左忆走到偏殿,见刘院判留下的药箱还在,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寻常药材,还有张字条,是李承恩的笔迹:“锁心草的解药,在《洗冤录》第三十七页。”
左忆握紧了字条,指尖微微发颤。他连这个都知道。
她翻开《洗冤录》第三十七页,果然见页边空白处写着几味药材:“甘草三钱,防风五钱,煎水服,可解锁心草之毒。”
字迹凌厉,和他本人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左忆把字条烧了,灰烬撒进香炉里。她知道,李承恩这是在示好,也是在提醒——他手里有她需要的东西,而她,已经成了他和太后、李珩博弈中,一枚无法忽视的棋子。
只是这枚棋子,已经悄悄磨利了自己的棱角。
她从药箱里取出甘草和防风,放进小砂锅里,慢慢煎着。药香袅袅升起,混着殿外飘来的桂花香,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左忆看着药汁在砂锅里翻滚,忽然明白,李承恩给她的不是解药,是选择——选择继续吃宁心丸,做太后手里温顺的刀;或是吃下这解毒的药,彻底站到太后的对立面,与他共担风险。
窗外的桂花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碎金。左忆舀起一勺解毒药,吹了吹,慢慢喝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却让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不要做任何人的刀,更不要做任人摆布的傀儡。
这宫里的博弈,她要亲自下场。
至于李承恩……左忆看着窗外的阳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给的饵,她接了。但这钩,该怎么下,得由她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