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身,未急着拔刀,先查看伤口的角度:“刀刃从右后肩刺入,斜向左前,凶手应是个左撇子,身高约五尺八寸。”她用银探针拨开胡掌柜的手指,见指缝里缠着点深青色的丝线,“是军营里的麻线,秦忠的兵卒常穿这种线缝的鞋。”
药柜底层的抽屉虚掩着,里面藏着本账册,记着“某月某日,送‘凝神散’至秦府后门”,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的地图,标注着“草料场西角,暗仓”。
“是藏断魂草的地方。”左忆将账册收好,忽然听见后院有动静,刚要转身,就见个黑影从后窗窜出,手里还抱着个黑布包裹。
“站住!”她追出去,见那人穿的正是兵卒常穿的皂色短打,脚程极快,转眼就拐进了西市的胡同。左忆在后面追,手里攥着药箱里的银剪子——这剪子李承恩送的,此刻倒成了防身的利器。
胡同深处堆着些草料,黑影慌不择路,竟撞翻了草料堆,黑布包裹摔在地上,滚出些深紫色的粉末,正是熏制过的断魂草粉。左忆趁他捡拾的功夫,甩出银剪子,正钉在他的袖口上。
“说!秦忠在京中还有多少人?”她逼近一步,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那人却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太子和你,都活不过初三……”话音未落,竟猛地咬碎了牙里的毒囊,嘴角淌出黑血。
左忆探他鼻息时,人已断气。她在他怀中摸出块腰牌,刻着“秦字营百夫长”,背面还有个“胡”字——想来是胡掌柜的同党。
回到济世堂时,天色已近黄昏。左忆将断魂草粉、账册、腰牌一并收好,忽然想起李承恩去了大理寺,不知王显是否招供。正思忖着,门帘被推开,李承恩一身寒气地走进来,石青色常服上沾了些雪沫,竟是落雪了。
“王显招了,秦忠在京的据点,正是西市药肆。”他掸了掸身上的雪,“可惜来晚一步,胡掌柜已死。”
“我去时,正撞见他的同党,已自尽。”左忆将腰牌递给他,“但在药肆找到这个,标着草料场有暗仓。”
李承恩眉头紧锁:“你一个人?可有受伤?”
左忆摇了摇头,他微不可查松了口气,看着地图,“明日就是初三,秦忠定是想在草料场动手,毁掉最后的证据。”他忽然起身,“我这就调兵去草料场。”
“等等。”左忆叫住他,从药箱里拿出个瓷瓶,“这里面是我配的解毒丹,若遇断魂草毒,可暂缓毒性。还有这个——”她递过张纸,上面画着断魂草与“凝神散”同煎的毒性反应,“你让兵卒认准这颜色,若见草料中有泛深紫的粉末,立刻封存。”
李承恩接过瓷瓶和纸,指尖在纸上的字迹上顿了顿——她的字依旧利落,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药草图,标着“甘草可解”。
“多谢。”他道,转身时,忽然又停下,“草料场危险,你……”
“我去大理寺,整理今日的证物。”左忆打断他,语气平淡,“王显虽招,但秦忠在朝中的党羽未清,需将账册与腰牌归档,以防有人篡改。”
李承恩看着她,终是点了点头,转身踏入风雪中,披风的影子在暮色里拉得很长。
济世堂的灯亮了,左忆将所有证物分门别类,用蜡封好,藏在药柜最底层的暗格里。案几上的万华珠在灯光下流转,水光映得她侧脸愈发清透。小石头端来碗姜汤,见她还在写案情纪要,忍不住道:“姑娘,太子殿下刚才是不是说,让你别去草料场?”
“不知道。”左忆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划过“秦字营百夫长自尽,毒囊为鹤顶红。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压得檐角的铜铃都哑了。左忆将写好的纪要折好,放进容妃的医案夹层——这医案如今成了她藏重要文书的地方,容妃画的药草图旁,已贴满了她抄录的线索。
她吹熄烛火时,见案几上还放着李承恩送来的那个兰草布包,早上小石头拿来的,她竟忘了收,布包在灯光下泛着浅淡的光。
风雪里,隐约传来马蹄声,想来是李承恩带兵去了草料场。左忆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草料场的方向,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秦忠的阴谋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网,但只要证物还在,线索就不会断。
雪落在窗棂上,簌簌有声,像在替她数着案几上的证物,一件,两件,三件……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