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蜚,打水可以看到他!”——仓颉《玻璃糖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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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二楼。
窗外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接学生的私家车在校门口排起长队,时不时响起鸣笛声。
裴鹤宁挑了几本辅导书准备下楼。
看到什么,他的目光顿了下。
穿校服的女孩把红色书包举过头顶,冒着雨冲向公交车站牌。
他转身下楼结账,顺便取回刚才寄存的一袋东西——
校门口卖无花果的奶奶,每个周五走很远的路来摆摊,卖家里的无花果和自己种的蔬菜,卖完再走很远的路回去。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
店员把柜台上的书扫码后,才抬头看了面前男生一眼。
眼睛蓦地一亮。
难怪有女生不留名姓给他送伞。
干净挺拔的一道身形,英俊面孔,长睫浓黑,不说话时疏离感很重,一看就是很难搞的那类男生。
店员把书装进袋子,顺手从柜台取出雨伞:“刚才有个小姑娘让我给你的。”
裴鹤宁蹙眉,不明所以。
红色雨伞撑开之后,变成一朵带白色斑点的蘑菇。
托蘑菇的福,他没有淋雨。
他拿出钥匙开门,还未走进,父亲的声音从客厅传到玄关:“我爱人刚过世的时候,我要每天抱着她的遗照才能睡着。”
“您和您爱人的感情真的很深厚。”
父亲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透出对亡妻的无限追思,继续道:“我们结婚十几年,从没吵过架、红过脸,有时候下班回家,我还觉得她在家里,好像叫她的名字她还会答应……”
裴鹤宁抬眸,眸光冰冷。
客厅正中,母亲在遗照里静默不语警服笔挺。
她是警察,执行抓捕任务时受到重伤,抢救无效死亡。
母亲去世之后,被公安部追授二级英模,成为本市公安系统的先进典型。
事迹被一次次报道、一次次宣讲,不厌其烦。
每一次采访都让不曾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而父亲在这样的撕裂里如鱼得水、步步高升。
裴鹤宁绕开人群、摄像机往房间走。
“鹤宁,过来和叔叔阿姨们打个招呼。”
裴鹤宁置若罔闻,母亲生前教他的礼貌教养此刻全部作废。
卧室房门被带上,父亲那句“孩子在他妈妈去世之后越来越孤僻”从门缝里挤进来。
他抬手把书架上、书桌上摆着的竞赛课本全部打包收起。
三年心血,只等雨过天晴,当做废纸卖掉。
他从初一开始为数学竞赛做准备,天赋值和努力值都点满,因要兼顾文化课学习,每天晚上熬到十二点也不觉得累。
可现在他不准备继续下去。
竞赛、保送、大好前程,在母亲离世之后丧失意义。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提想考警校和妈妈一样,妈妈恶狠狠警告他“敢当警察打断腿”。
他问为什么,妈妈不说,却用生离死别告诉他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