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凌微这次醒来看到的是一双轮廓深刻的眼,紧闭着,趴自己床侧。
她不敢相信自己晕死前经历了什么,看到床边的是秦驰川时,仍旧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
头被纱布紧紧勒成白鸡蛋,后脑勺上被按压的伤口隐隐发热,她浑身酸痛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见秦驰川昏昏欲睡的模样,最后还是解开了眉。
只要不是盛心蕊坐在自己床边就好。
只是曹操很快就到,她一动不动,听门外盛心蕊低声说:“我没有发病!她就是想要上吊被我救了下来……”
双眼模糊间西凌微觉得自己真是窝囊。
秦驰川很快被话声惊醒,看着她说盛心蕊确实有精神疾病,你害怕可以搬过来我家住。而她拒绝了,她当时觉得只要自己是清醒的,有了防备心能够戒备就好。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也不对劲。
那是开学第一天,以伤口没好为理由,盛心蕊自发给她请了假。
她坐在客厅看电影。她最近什么也不做,除了看电影就是睡觉,一部接着一部,面无表情地看着。
她舍本逐末抛掉电影里温柔细致的感情,反而冷漠地分析着人物为了传达指令而做出的言行举止。她觉得他们像一群被代码和经验提着的木偶。
听见门锁转动,她抬头见盛心蕊从大门外进来,立刻起身朝卧室走去。
尽管盛心蕊又温柔得像极了第一天见自己,可她还是感到恐惧。
好像她也是被代码和经验提着的木偶,再也不能自主地做出反应。
猫的第六感很灵,西凌微觉得自己同样。
就在她急忙把卧室门反锁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菜刀砍门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让面前的门摇摇欲坠。
盛心蕊竟然还不承认自己发病了?西凌微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荒诞,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现代主义梦。她害怕得浑身无法动弹,竟一时忘记了怎样应对恐惧,只任由菜刀在近在咫尺的门外骇人地响。
“出来!出来!出来!”
西凌微被惊得后退一步,当头浇下的恐惧让她整个人都木僵,但这暴鸣的声音又像一把贯穿她的剑,狠狠戳出的窟窿迎来了止不住的大放血。
“出来!出来!出来啊!”
真出来了。她压抑的所有一切随这疯狂的声音狂涌下,关不住闸门的水一般哗哗冲刷着她。
她在盛心蕊骇人的话声里死揪住心口,张大嘴猛喘着气,发出比拉栓还尖锐的声响。她惊恐地捂住自己喉咙,生怕自己坏掉,但下一刻堵住心肺的窒息又让她发出更过分的吸气声,活像要在下一秒气绝。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耻于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
胸腔像吹不开的劲道气球,在一次次竭力呼气下迅速又反复地起伏。
从未体会过的失控给她带来的恐惧早就胜过了门外的暴力,这是自脚心往上冲着的贯通全身的恐惧,和门外盛心蕊逐渐扭曲的声音一起,在她体内汇聚成硕大的肉色海绵,一滴不剩吸吮着她拼命想抓住的空气。
那缺氧发麻的大脑给她跳出了密密麻麻的光圈斑点,她双眼满布血丝地盯着。在门逐渐变形到她能看到客厅天花板的那一刻觥悚一惊,逃窜似的踩着床尾朝离门最远的床头冲去,脑门则直直撞向了坚硬的木制床头,发出比菜刀砍门还尖锐一万倍的破裂声。
梦,稻田里一望无际的蓝色水仙,外婆,看不清面容的潋滟倒影。
脑海一闪而过的画面。阵痛下她双手紧抱着头,绷紧身子晕死了过去。
等再醒来门外毫无动静,她抱着自己,一动不敢动地缩在床头。
不敢看四周,她总觉得盛心蕊已经破门进来了,现在正藏在床底或者自己身后,准备趁她不注意疯狂砍她。
一阵令人恶心的寒意蹿出,下一秒余光里就有着牵肠滴血的鬼影闪现,西凌微吓得低喝,睁眼再瞧,那鬼影却无影无踪。
她的精神因这一遭变得更紧绷,绷到极限快要断掉的程度。
她一边提防着周围,一边忙乱回忆着这些天来所面对盛心蕊时的混乱,明明毫无章法,但每一个片段刚一出现,她的紧张就把痛苦全盘托出。
她从来没有承受过这么猛烈的情绪,她感到自己快要死了,装了马达似的心脏噗噗跳着,而惶惶不安的意识则逐渐模糊,最终在一阵五光十色的发麻下眩晕着湮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