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回高嬷嬷奉命来接她是为了定亲的事,关乎一辈子的事使不得性子,刘氏轻轻拍了拍侄女的手,轻声道:“坐下说话。”
说起为何堂侄女会在家中提刀杀猪卖肉,刘氏轻叹了口气。
八年前,她嫁给姜大庆生下了美玉没多久,十岁大的堂侄女回了老家。
她身子本就弱,还得照顾孩子,家里肉铺生意又忙,丈夫一个人分身乏术,侄女便提着杀猪刀去肉铺帮忙。
一来二去,侄女杀猪卖肉却是越来越熟练,有时丈夫出趟远门,她便一个人看着铺子,肉铺生意也越来越好。
高嬷嬷听了其中缘由眉头拧成一团。
大小姐来老家本就是该吃苦的,若是洗衣做饭劈柴扫地也就罢了,可偏偏却选了杀猪卖肉,兴许是拿刀久了有了气势,那眼神冷冷一瞥便让人心里发紧瘆得慌。
高嬷嬷看着那装刀的褡裢,端起架子清清嗓子说:“小姐大了,该说亲嫁人了,乡下姑娘抛头露面卖酒卖菜的是不少,可京都官家小姐怎么能随意出门?传出去不好听,也不符合小姐的身份。以后,杀猪卖肉的事不要再提,这些刀具也赶紧收起来,莫要再拿出来了。”
姜忆安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瞥了她一眼。
“嬷嬷既然这样说,那我就不回家了,左右回去只会给长辈添堵,还不如留在这里嫁人算了,离得远反而省心,大家都眼不见心不烦。”
高嬷嬷张了张嘴又闭上,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要搁以前,老太太、夫人是打算给大小姐寻一门乡下亲事不让她回京的,可这不是要嫁到定国公府么?
此番来接大小姐回去老太太、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过,暂时不能告诉她要嫁的是什么人家,以防她知道男方是个克妻的瞎子后偷偷逃走,只要将大小姐顺利接回京城,与定国公府的婚事便板上钉钉能成了。
当务之急,先哄着大小姐回京。
高嬷嬷扯了扯唇换上副笑脸,“是我多嘴了。老太太老爷夫人都想大小姐得紧,说亲的事也近在眼前了,大小姐怎能不回去呢?”
姜忆安闻言缓缓坐直身子,弯唇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这么说,祖母、我爹还有母亲,都非得要我回去?”
那种脊背发冷的感觉又蹿了上来,高嬷嬷下意识垂下眼,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那是自然,大小姐一定得回去才行。”
姜忆安双手抱臂靠回椅背,微微一笑道:“请我回去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先问清楚了,嬷嬷一口一个大小姐,看来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那见了本大小姐,为何没有行大礼,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高嬷嬷又羞又恼,一张老脸红白交错犹如开了染坊。
大小姐这样说话,简直不给她半分脸面!
不提千里迢迢来接她回去这份苦劳,就是在姜宅,家里主子都要给她几分薄面,连少爷和二小姐见了她都要尊称她一声嬷嬷,何曾让她行过大礼!
养在乡下八年了,大小姐脾气半点没改,反而越发不懂事了!
高嬷嬷兀自气结半晌,蓦然触到姜忆安有几分寒凉的眼神瞥过来,莫名头皮一紧,不自觉弯腰磕头行了个大礼。
“奴婢奉老太太、夫人和老爷之命,请大小姐回京议亲。”
侄女回京的事耽误不得,明日一早就要启程,晚间刘氏亲手帮她收拾行囊。
“回家定下门好亲事,嫁了人,有夫婿疼爱,日子会越过越好的。”相处了八年的侄女要离开,刘氏眼里泛着泪光,声音哽咽。
她有咳嗽的老毛病,养了这几年身子才好转了些,名义上她是婶子,实则两人情同姐妹,姜忆安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盏药茶让她喝下。
“嫁人了也未必好,像叔父那样好的男人可不好找。”
提到姜大庆,刘氏破涕为笑,道:“胡说,你叔父才不好呢,闷不吭声的,只会打猎杀猪。”
姜忆安笑着做了个鬼脸羞她。
其实,她要求也不高,如果能像叔父那样知冷知热会疼人就好,当然若是像周大哥那样,学问好,长得俊,就更好了,要是家资再丰厚些,那就最好了。
刘氏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往她包袱里塞了一包银子,笑意却忽然微微凝住,无声轻叹口气。
邻居周娘子曾悄悄与她提过一回,打算待明年她的儿子周文谦通过乡试便去京城向姜家提亲。
那可是个百里挑一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可惜与忆安有缘无分,只差了一步。
但愿堂哥这次多疼爱侄女几分,给她定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