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前面那座高高矗立的六层阁楼,上面挂着一块写着龙飞凤舞几个大字的牌匾,她有些好奇。
“夫君,那阁楼的牌匾上写了什么?”
贺晋远神色微怔,定定面向阁楼的方向,唇角悄然绷直几分。
“藏书阁。”默然数息,他神色平静地道。
看到大少奶奶站在藏书阁前不住地张望,石松垂在身侧的大掌紧张地握成拳头,急得冷汗都流下来了。
自从失明以后,主子再也没有踏进藏书阁一步,那是他们平时根本不敢提及的地方,就连平时抬着步辇经过这里,他们也会特意绕道而行,而大少奶奶竟还在不住地打量那阁楼,甚至似乎还想进去一探究竟!
姜忆安不动声色地握了握贺晋远的长指。
她这瞎夫君不爱多言,神色也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可方才这一路走来,她紧握着他的手,已察觉出一些他的情绪。
比如,她牵着他的手走了这么多路,他虽然没什么反应,可长指却轻松得与她握在一起,而就在她问起这藏书阁时,他虽然语气故作平静,可手指却像被刺了一下似的绷直了几分。
她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没再问藏书阁的事,而是拉着他去看前面池塘里盛开的荷花。
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的石松,看到大少奶奶没去藏书阁,而是去了碎月塘,抬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终于松了口气。
谁料,正在这时,一只毛色黑黄的花狸猫忽地从旁边跳了出来,径直往少爷与少奶奶的方向蹿去!
石松虎目一瞪,不等猫儿扑向贺晋远,便抬脚飞奔过去捉住了那猫,大掌用力捏住了它的后颈!
猫儿蓦然悬空,四脚乱蹬着,龇牙喵呜叫了起来。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短短瞬间,姜忆安不由一愣,拧眉往四周扫视一番,道:“哪里来的猫?”
石松回道:“大少奶奶,这是外头的野猫,钻进府里寻食的,不过性子凶悍,若是饿极了,是会扑人咬人的。”
姜忆安纳罕。
乡间野猫她见过不少,野猫饿了还会到姜家肉铺里偷些碎肉吃,不过若是被发现了是要赶紧溜走的,却从未见这般厉害胆敢扑人的。
贺晋远似乎已习以为常,温声道:“给它些吃的,送到府外去吧。”
姜忆安忽地想起他出门时,石护卫和几个小厮那般谨慎的模样。
“以前夫君也被猫扑过吗?可被咬了?受伤了没有?”
贺晋远神色淡然,大掌虚握了握她的手,道:“曾有过几次,没什么大碍。”
主子说得这般轻描淡写,石松却眉头紧拧。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有一回行路时那野猫忽地窜出来,几个抬步辇的小厮冷不防吓了一跳,步辇没抬稳翻了下去,主子也被摔折了一根肋骨,足养了三个月才好。
因为这事,那个小厮也被国公爷狠狠打了一顿板子,自那之后,主子便极少出院子了。
身为主子的贴身护卫,他自那之后也长了记性,主子再出门时,必定谨慎地盯着周围,再不让那些野生的猫儿狗儿靠近主子半分。
碎月塘近在眼前,贺晋远默然片刻,悄然松开了姜忆安的手,道:“娘子,去看荷花吧。”
姜忆安看了看忽然变空的手心,再抬头时,贺晋远已沿着青石阶循阶而下,步履平稳地走到了荷塘边。
虽然看不见,但那是自己年少时读书后常去的地方,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之一。
这一段路,不必她牵着他的手,他也能走过去。
他负手站在塘边。
正值春末夏初的季节,池塘里的荷花大都绽放了,清幽的香气沁人心脾,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想象到荷花亭亭玉立,葳蕤繁盛,朝霞似的颜色铺满塘面。
他一动不动地面向荷塘的方向,神色沉沉,默然许久,才在临塘边的石凳上坐下。
姜忆安提裙走过去,与他并肩坐下。
微风拂过耳畔,她看一会儿池塘中的荷花,再转过头来看一会儿男人的神色。
成亲不过一天,她已经发现,这臭石头虽言语温和,待人有礼,但大多时间是寡言少语,满腹沉郁的。
他神情虽然不辨喜怒,但她却看得出,他这会儿心情不太好。
姜忆安托腮盯着他的脸,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贺晋远的眼睛覆着黑缎,没有任何光感,她凝视着他的视线,还有明媚的日光,于他而言都与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没有区别。
姜忆安眨眨眼睛看着他,他不想开口,她便没有打破塘畔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