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臂弯相挽,身影在薄雾弥漫的山道上投下重叠的剪影,一步步,朝着那象征着未知与危险的朱红色鸟居走去。
神社的轮廓在林木掩映间愈发清晰,肃穆而幽深,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等待着他们的踏入。空气中弥漫的草木清气里,似乎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
任务,开始了。
今日穿了双漂亮的西洋靴,走路已经比平时快,但要跟上炼狱先生,却还是颇费力气,好在对方注意到她气息变乱后,就悄悄慢了脚步,总算轻松了些,不然跟着炼狱先生走完整个神社,和泉觉得自己心跳的过速就有完美理由了。
朱红色的鸟居在晨雾中层层叠叠,像一道通往未知的门扉。
和泉挽着杏寿郎的臂弯,每走一步,靴底碾过沾露的青苔,都能感受到山道的湿滑。
她刻意放慢呼吸,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臂弯处传来的温度太过实在,让她总忍不住想起方才那道与自己重叠的心跳。
“神社的巫女通常会在入口迎接香客,”杏寿郎的声音压得比平时低些,目光扫过鸟居两侧的石灯笼,“等下由我应对,你只需装作好奇观察即可,别主动搭话。”
他的提醒刚落,前方雾色里便转出一个身影。那是位身着素白巫女服的女子,发间系着绛红色绳结,面容温和得近乎无波,手里捧着一叠写满祈愿的木牌:
“两位是来祈福的吗?今日恰逢‘结缘祭’前的准备日,神明会格外庇佑未婚的情侣呢。”
和泉依着事先排练的样子,往杏寿郎身侧靠了靠,余光却死死盯着巫女的手腕——那里空空如也,没有红绳,也没有任何疤痕。
但当巫女抬手递来木牌时,她鼻尖忽然钻进一丝极淡的腥气,像雨后腐叶混着铁锈的味道,与梦中那黏腻的恶意如出一辙,手腕处也忽然一烫,那在梦中已经被砍断的红绳不知为何在现实中有了实感。
“多谢巫女大人。”杏寿郎爽朗地接过木牌,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巫女的指尖,眼神却瞬间沉了沉,“我们想要求一段安稳姻缘,不知今日可否参拜主殿?”
“自然可以。”巫女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侧身引着他们往里走,“只是主殿后方的竹林正在整理,暂时不许入内。两位若想挂祈愿牌,可去东侧的‘结缘树’,那里的红绳都是神明加持过的,很是灵验。”
和泉的心猛地一跳——东侧的结缘树,不正是千寿郎提过的祈愿竹林区附近?她不动声色地扫过巫女的发尾,竟发现那看似整齐的发髻后,藏着几缕不易察觉的灰败,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气,她攀着杏寿郎的手暗暗往下用力。
对方即刻投来目光,她用眼神示意对方去看巫女的发尾,在对方眼中看到确认的神情。
而这时走在前面引路的巫女似有所感,猛然回头,木然的目光与和泉的目光交叠在一起,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冰,沉甸甸地压在和泉胸口,让她呼吸一窒。耳膜深处传来尖锐的嗡鸣,像有细针在刺。
这一瞬的凝滞漫长得令人心胆俱裂。巫女木然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过她的皮肤。
“这位小姐,晨起山中有露水,还请务必注意看路。那声音平平无奇,却像带着冰碴,刮得人骨头缝发冷。
冷汗瞬间从和泉额角渗出,沿着鬓角滑落。
恐惧的感知被无限放大,踏入神社后那若有似无的恶意,此刻化为千斤重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单薄的双肩上,让她双腿发软。
就在她身形微晃的刹那,那只挽着她的、坚实如铁铸的手臂猛地收紧,稳稳托住了她下滑的重心。
杏寿郎臂膀传来的温热透过布料,瞬间驱散了侵入骨髓的寒意。
他投来一个短促却无比坚定的眼神。
和泉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努力牵动嘴角,对他用口型无声地说:“没事。”
穿过前殿时,香客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年轻女子,手里都攥着与和泉母亲遗物相似的红绳,脸上带着虔诚又恍惚的笑意。
有个穿浅蓝色和服的姑娘正对着神龛喃喃自语,和泉走近时,恰好听见她念叨:“神明大人,求您再让我精神些吧……我还想再给夫君绣完那件羽织……”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眼窝却深陷着,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分明是长期嗜睡耗损的模样。
“这位小姐看起来身子不大好。”和泉故意用担忧的语气对杏寿郎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巫女的脚步顿了顿。
“许是最近劳累了。”杏寿郎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抬手状似自然地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擦过她耳尖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注意看她们的手腕——红绳都系在左腕,和你母亲的一样。”
和泉心头一凛。她飞快扫过周围的女子,果然个个都将红绳系在左腕,木牌垂在腕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叮咚”声。这声音混在神社的钟声里,竟让她手腕的红印隐隐发烫,像是在与那些木牌共鸣。
“两位这边请。”巫女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引着两人走到结缘树下,那棵老樟树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绳,风一吹,无数木牌碰撞在一起,声音竟有些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