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了十年前的神社——不是地方志里干巴巴的失火记录,是真的在烧。”
和泉蜷在榻榻米上,后背还贴着微凉的墙壁,指尖无意识攥紧衣料,像是想抓住点什么稳住心神。
休息了片刻,她总算能连贯地回忆,可话音刚起,人已经不受控制打起哆嗦,
“火焰裹着木梁往下塌,噼啪的响声里,有个中年女人被压在殿柱下,身上全是火。她指甲抠着地,想要从土里爬出来,却只能徒劳地挣扎,最后嗓子都喊哑了,只反复喊‘红绪!你快跑!母亲对不起你!’”
她说着,忽然抬手捂住脸,指缝里渗出两行清泪——明明是别人的记忆,那股绝望却像潮水般裹住她,她感知到记忆的主人对这个母亲的情绪极其复杂,以至于思绪流转变幻,没有一帧能够确定,几乎流成汹涌的大河,夹带着向往、期待、嫉妒、不甘、愤恨…和强烈的爱意,而这澎湃的如水般的情绪则一次次淹过她的理智和神经,把她也打入万劫深渊,顺着这巨大的水流流动,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离她好近,近得能看见她手腕上的红绳——和母亲、瑠火阿姨的一模一样,可我就是看不清她的脸,只能辨出大概三四十岁,鬓角有几缕白头发。”
和泉放下手,眼眶通红,指尖还在微微发抖,仿佛记忆中的火焰仍在灼烧:“最奇怪的是,我甚至能感觉到女人的情绪——除了生命消亡的绝望之后,是愧疚,还有不舍…而且她喊‘红绪’的时候,我手腕的红印突然烫得厉害,像有什么东西在和那段记忆共鸣…”
杏寿郎坐在她对面,没有贸然打断,只是递过一杯温茶,金红眼眸里凝着思索,又不知从哪里翻出条毯子,伸手把对方环住,默默用毛毯把她与墙壁隔开。
“母亲…红绪…”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这时也歪着头,金红色的发丝斜荡在肩膀上,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一点眼底的倦意。
他盘膝而坐,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腮,指尖还轻轻蹭了蹭脸颊——往日总是挺直脊背的炎柱,此刻难得露出这样放松的姿态,连肩线都柔和了几分,想来也是彻夜查线索、应对傀儡,实在累了。
“如果不出所料,红绪就是神社背后那只鬼的名字了。至于火灾,这是个很好的线索——我们明天天一亮就离开这里,即刻去查当年火灾的伤亡名单。如果能找到这个‘母亲’的身份,应该也就能摸到红绪的踪迹了。”
“嗯,另外,刚刚傀儡所说“阴蚀之血”也是突破口,或许这就是我血脉的特殊之处?可是我从未听母亲提起过,不过如果能查到相关的资料,至少可以知道这到底会对鬼有什么用!”
盖上了毯子,和泉觉得温暖了不少,她抬起头微笑了一下表示谢意,转而又想忽然想到什么一样,补充到,
“此外我猜想,之前只觉得红绳是用来吸食香客精血的,有没有可能也是用来筛选这所谓的“阴蚀之血”的?瑠火阿姨和我的母亲生前都佩戴了红绳,是不是就是通过红绳,被鬼得知了血脉的特殊之处?而且之前十年,她都主要以吸人精血的方式夺人性命于无形,这半个月却频开杀戒,几乎放弃了掩饰,会不会是吸收阴蚀之血对她的刺激…母亲的血…”
说到这里,她不禁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着白,一想到是这只鬼害了自己的父母她就几乎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怒,血液也要跟着沸腾起来。
恰在这时,窗外忽然透出一抹红光。两人同时抬头望去——红色的光晕从地平线下慢慢爬上来,墨蓝色的天空瞬间染上绸缎般的绯红,霞光层层晕染,妩媚生姿,云彩则如白色绣片点缀其上,无上华光,一时间两人都被日出的美景吸去了注意。
和泉望着那片霞光,紧绷的肩膀悄悄松了些,攥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甲印。
杏寿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金红眼眸里映着霞光,发丝打上了粉光的光晕:
“天亮了。等我们查完火灾名单,或许就能知道,红绪到底为什么执着于阴蚀之血——到时候,也能给你母亲、给所有被她害过的人,一个交代。”
(炼狱家)
“十年前的火灾记录已经整理好了。”
队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脚步轻而快,很快将一叠泛黄的纸页递到杏寿郎面前,
“我们查了神社当时的常住人口和当日访客名单以及警署方面的死亡统计——死去的只有三位年轻巫女,都是尚未婚嫁的,没有孩子;另外有一位中年女子,是本地平松氏族的人,当天是特意去神社为早夭的孩子祈福,意外被火困在里面。”
杏寿郎接过资料,指尖快速划过纸页上的字迹,金红眼眸里的光闪了闪:“平松氏?她有孩子?”
“据她家人说,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都没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而且距离火灾发生早了十三年。”
队员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我们核对了年龄、姓名,甚至查了平松家的族谱,确实没有一个叫‘红绪’的孩子,也没有与红绪年龄、经历相符的人——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她不是记忆里喊‘红绪’的那位母亲。”
和泉凑过去看资料,目光落在“平松氏”的名字上,手指轻轻划过纸页:“那三位年轻巫女呢?有没有可能…其中有人有隐藏的孩子,或者红绪是神社里的孤儿,由某位巫女偷偷抚养?”
“我们也查过了。”队员摇摇头,
“三位巫女都是从小在神社长大的孤儿,火灾前半年还接受过当地官员的慰问,记录里明确写着‘无亲眷、无子嗣’,没有任何隐藏孩子的痕迹。而且当时参与救火的村民说,火灾后只抬出了这四具遗体,没有其他幸存者或遗体的痕迹,而且火势很大,大冬天的,人都在神殿里,房梁倒成一片,根本不可能逃的出来!也就是说,红绪如果当时在神社,要么是因为年纪小烧的骨头都没了,要么她根本不在火灾现场。”
“不在现场?”杏寿郎皱起眉,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可在回忆片段里,那位母亲明明在喊‘红绪快跑’,如果红绪不在现场,她喊给谁呢?”
和泉垂眸看着资料上“平松氏为早夭孩子祈福”的记录,忽然抬起头:
“可是如果这个孩子活着呢?这个孩子如果活着,年龄就对的上了,母亲出于某种原因把她藏在神社里,与巫女串通,不让人知道她的存在…,而她也没有死在火灾里,而是幸存…不,也不能说是幸存,而是转化成了鬼呢?如此一来,自然找不到她的尸体?”
“有这个可能。”杏寿郎眼睛亮了亮,赞许的目光投向和泉,把资料摊开在桌面上,指着其中一行字,点给队员和和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