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照失魂落魄了很久。
她独自一人,走着下山,其实这凤凰山就在兴州驿馆后面,也就是她遇刺当晚逃往的荒山,但是她如今心思杂乱,根本就没有发现。
她走了一段路后,终于忍不住坐下来,用手指捂着脸哭泣。
她错了,她看错萧清澜了。
她的心空落落的,萧清澜何止是背叛了她,更是背叛了阿兄,阿兄刚死,他就对阿兄唯一的妹妹痛下杀手,她和阿兄都看错人了。
阿兄,你在九泉之下,可会想到今日?
霜照想到此处,更是恸哭了起来,她不但在哭自己,更在哭孤零零躺在朔北的阿兄。
阿兄,你一生对人和善,人人都说你是最仁义的太子,为什么你会落到这种下场?尸身陷于戎狄,朋友还背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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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照想不通,她抹着眼泪,坐在地上,委委屈屈的哭了很久,而裴晏就靠在树上,一脸淡漠的看着她哭。
直到月上中天,裴晏才砍了些柴火,生起火。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一只雉鸡,他盘腿坐下,用树枝穿过雉鸡,然后托着腮,专心致志烤着野鸡。
雉鸡被烤得油光锃亮,香气四溢,闻到香味的霜照终于停止啜泣,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而且夜晚的凤凰山十分寒冷,一阵寒风吹过,她整个人都冻到发抖。
她抹了把眼泪,打了个寒颤,也是在这时,她才意识到,她不再是皇宫金尊玉贵的小公主了,她踏上的,是一条凶险万分的路。
萧清澜想要杀她,满兴州的正在寻她踪迹,而她身边,只有一个神秘莫测、自称来自四十年前的少年郎裴晏。
如果她还像皇宫里那样,一点挫折都伤心到眼泪汪汪,那她根本不可能到达朔北,更不可能接回阿兄尸身。
霜照咬了咬唇,爬了起来,她哭了太久,爬起来有些头晕,但就算她踉跄跌倒,裴晏依然眼睛都没抬,而是仍然在专心致志烤着雉鸡。
霜照擦了擦脸庞的眼泪,走到篝火旁边,伸出手,声音还带着软软的哭腔:“给我点吧,我饿了。”
裴晏眼睛都没抬:“不哭了?”
霜照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
裴晏轻哼了声,撕了个鸡腿,扔给她。
他说道:“一个都不认识的萧清澜,也值得你哭这么久?吵的我耳朵都疼。”
霜照心中还是很难过,她低着头,默默啃着鸡腿,没有理睬裴晏。
大概是她的不理不睬,让裴晏有些不痛快,他轻哼了声,戏谑道:“探花探花,长得不好的,也当不上探花,莫非萧清澜给你阿兄讲学的时候,你看上他了?所以才这般伤心?”
霜照本来心中就难过,听到这般不友善的话,向来胆小柔弱的她都禁不住有些生气,手中的鸡腿也不啃了,心里也不怕裴晏了,而是抬头,咬着唇,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微微带怒瞪着裴晏。
裴晏本是个十分乖戾的性子,但少女刚憋回去的眼泪此刻又在眼睛中打转,鸦羽一般的睫毛被泪水沾湿,湿漉漉的,如同被抛弃的小白兔,一副又委屈又生气的模样。
就好像是他将她欺负成这般模样。
面对这个含着泪瞪着他的十五岁少女,浑身戾气的裴晏难得手足无措了下,他不自然撇过头,用树枝去拨烧的正旺的篝火,其实那篝火旺的很,根本不用他拨。
过了半晌,他忽然说了句:“我说笑的。”
裴晏这也算是道了歉,霜照嘟囔着:“一点也不好笑。”
她低下头,咬着鸡腿,也不知道为何,她此刻很想找个人倾诉,就算这个人是一个得了疯病、浑身带刺的少年,也无所谓。
毕竟得了疯病,也比披着人皮的狼好。
她含糊说道:“其实,我阿兄是想将我嫁给萧清澜,但是当时我年龄太小,阿兄就说,等我十六岁了,再和阿耶阿娘提。”
裴晏挑眉,霜照又道:“可那都是他们说的,和我没关系,我只在萧清澜给阿兄讲学时远远见过他一次,我伤心,不是因为这个。”
“我伤心,是因为没想到连他,都不愿我去接回阿兄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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