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她多心了,也许就是哪里的江湖游侠,怀念前朝,见到老子庙,就来拜祭拜祭吧。”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各藩镇为铲除对手,暗杀不断,因此养了一批武艺高强的侠士为己所用,其中女子不在少数,如今过了四十年,民间尚武之风犹存,快意恩仇、扶贫济困的侠客仍然比比皆是。
而这些侠客怀念前朝也可以理解,毕竟前朝两百八十年,其中百来年都是盛世,巍巍大国,万邦来朝,疆域东至安东府,西至安西府,南至日南郡,北至单于府,碧海大漠,河山万里。
而大齐失去的朔北等地,当时也是前朝的领土,和前朝比起来,大齐只能说拥有半壁江山。
那番盛世光景,霜照每每自国史中读到,都心潮澎湃,更何况那些快意恩仇的侠客呢。
霜照于是也不再惦记那女郎,她又问:“对了,裴郎君,你是怎么说服我阿叔救我的?”
毕竟阿叔记恨她阿耶已久,没想到居然愿意救她。
裴晏道:“没有说服,和他说了你正被萧清澜追杀,他很爽快就答应救你。”
这般爽快吗?霜照蹙眉,这还是她印象中的阿叔吗?
她还记得,阿叔在去兴州后,就对阿耶怀恨在心,还曾经在兴州行巫蛊之术,诅咒阿耶,事发之后,阿婆生了好大的气,要不是阿耶求情,阿叔连性命都难保。
这样歹毒的心性,怎么一知晓她有难,就这么爽快的答应救她了?这不合常理。
霜照就这般疑虑重重,到了城南的灵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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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兴王也没有爽约,他随后也到了灵岩寺。
当见到兴王的那一刻,霜照这才明白了为何他答应救她,兴王的脸上,是青白色的病气,脊背佝偻,腕骨瘦的嶙峋,四十来岁的人,瞧着倒像年过六旬一般,显然是大病已久的模样,霜照吃了一惊,她出洛京时,并没有听说阿叔重病,这是怎么回事?
兴王剧烈咳嗽了两声,上下打量着霜照,嘶哑声音笑道:“数年未见,萤萤都长成可以出嫁的小娘子了。”
霜照心中是五味杂陈,平心而论,她十分厌恶这位阿叔,但是见他重病成这副模样,她又有些于心不忍,她行了个礼,说道:“萤萤也许久未见阿叔了,阿叔近来可好?”
其实见兴王这模样,也知晓他不好,兴王却呵呵一笑:“好得很。”
霜照委婉道:“阿耶很是挂念阿叔,洛京的御医医术高明,若阿叔身体不适的话,只要开口,阿耶定当派遣。”
听到“阿耶”二字,兴王眼眸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他摇头道:“不必了,阿叔身体硬朗的很,从未不适。”
兴王讳疾忌医,霜照也不好再劝,于是开始商议萧清澜,兴王很是愤慨:“公主都敢杀,这狗鼠辈真是胆大包天!”
霜照忆起遇刺那夜的惊险,也不由红了眼眶,兴王骂了一阵萧清澜后,又信誓旦旦说要替霜照出气,此时此刻,他表现的的确像是一个疼爱侄女的叔叔。
或许当人大限将至时,会格外念及亲情吧,霜照心想。
霜照又托兴王营救她陷于狱中的婢女侍从,兴王都一口答应,只是兴王不愿和萧清澜硬碰硬,毕竟兴州兵士都对萧清澜忠心耿耿,兴王笑道:“倒是可以给他摆一个鸿门宴,让他自投罗网。”
只要首恶除掉,何愁从犯?
霜照也觉得此计可以,两人商定后,兴王便让霜照坐上他的马车,一起回到兴王府。
当遇到守在禅房外面的裴晏时,兴王瞥了眼裴晏,问霜照:“此义士相貌不凡,身手了得,不但于萧清澜手底救下你,还有气魄独闯王府,不知姓甚名谁?”
裴晏听罢,眉头一挑,就准备说出姓名,霜照却慌忙阻拦:“他姓裴……字……字客归。”
兴王点了点头:“原来是裴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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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兴王上了马车,裴晏才对往马车方向走去的霜照说道:“何以给我改名。”
霜照无奈苦笑,不给他改名,难道要他说出自己名叫裴晏吗?接着他是不是会说,他就是四十年前那个暴君裴晏?她可以不计较他得了疯病,胡言乱语,但阿叔恐怕不会不计较。
到时候又会惹来一堆麻烦。
霜照于是停下脚步,回头对裴晏说道:“你不是说,你是四十年前那个人吗?那人早已死了,而你却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李太白有诗云,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你既生又死,我便赠你一名,客归。”
没想到裴晏并未生气,反而轻笑一声:“公主知道客归二字,还有其他含义吗?”
“什么含义?”
“吴地有一须江县,客归在他们方言的意思,是回家。”
霜照微微怔住,裴晏已经远去,只留下一句:“这名字,我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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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照和兴王上了同一辆马车,她就这样藏匿在兴王马车中,神不知鬼不觉到了兴王府,只是刚下马车,她就有些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