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没有理睬他:“啰里啰唆,跟我走便是。”
“若我不呢?”
裴晏握着陌刀,轻笑一声:“那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陌刀的双刃上还滴着血迹,而握着陌刀的裴晏浑身都是血迹,更是如修罗一样可怕。萧清澜抿唇,他是一个执拗的人,从他为了大齐刺杀霜照便可看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识时务为俊杰的人,否则他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在官场如鱼得水。
眼见萧清澜没说话了,裴晏嗤了声,目光扫过躺在地上惊恐的亲卫,他兴致缺缺的想,这次来到兴州,一个人都没杀呢。
都不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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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兴州卫的军营里,几个将官沉默的喝着酒。
一个将官忽“啪”的一声,将酒瓶砸在地上:“不管怎么样,老子都要去救萧刺史!”
“你忘了萧刺史的亲笔信吗?他让我们一切听从兴王指挥,不能让兴州乱起来!”
“呵,你、我,还有你、你,我们一起去刺杀的琅琊公主,怎么能让萧刺史一人承担罪过?”
“萧刺史他一人承担罪过,就是为了护住我们,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刺史的苦心呢?”
“我是不懂。”将官恶声恶气道:“我只知道没有萧刺史,兴州就没有今天,为了一个劳什子公主,为了她一拍脑袋去朔北的决定,就要牺牲这么好一个官,那还不如像前朝那些节度使一样,反了算了!”
“你不要命了!”
营帐内,传来激烈争吵,忽然一个小兵急急进来传报:“禀将军,萧……萧刺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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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伤痕的萧清澜纵马而来,直驱而入军营,下马之时,因为受伤太重,他脚底一滑,差点栽下马,还好被赶出营帐的几个将官扶住,几人都是热泪盈眶:“刺史……”
冲动点的武官怒道:“是谁将刺史伤成这样的?兴王吗?他敢动私刑?老子去杀了他!”
另一个冷静些的武官则抹了把眼泪,说道:“刺史如何会在这里?莫非是……逃狱了吗?”
这一刹那,几人心中都想,若是刺史决定逃狱,那就算反了,他们也跟着他干。
萧清澜咳嗽几声,摇了摇头,他先安抚住那冲动武官:“我没事。”
然后他一字一句,说道:“眼下有个极其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你们干不干?”
几人没有丝毫犹豫,就说:“当然干!”
他们都没有问什么事,在他们的心目中,远在洛京的皇帝太遥远,而萧清澜与他们同袍四年,能急他们所急,想他们所想,他们愿意跟着萧清澜干。
萧清澜颔首:“点齐士兵,我们去兴王府。”
武官忙应了声,就准备去点兵作战,这时有人注意到背着陌刀的裴晏,惊道:“刺史,他不是……”
萧清澜按了下那武官的肩膀:“如今,是朋友了。”
在一片人声喧嚣中,裴晏悠悠走到了萧清澜跟前:“萧刺史好大的威望,如此看来,安禄山都做得。”
萧清澜嫌恶皱眉:“威望利用的好,也可以是郭子仪,某只想做齐臣,不想做国贼。”
说罢,他不再与这阴阳怪气的少年争论,而是指挥将官,率领士兵,直奔兴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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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人马踢开兴王府大门的时候,已是三更时分,听到动静的兴王披衣而来,当看到杀气腾腾举着刀剑的兴州卫,以及面色苍白的萧清澜时,他惊愕万分:“萧清澜?你敢私逃?你还带人围了王府,莫非你想要造反吗?”
萧清澜轻轻推开扶住他的将官,他又穿上了他的三品紫色官袍,朱红大门前,士兵手中举着一个个燃烧的火把,橙红色的火焰衬的他双眸格外清亮,萧瑟寒风中,他脊背挺的笔直,如青竹般风骨卓然。
霜照也赶了过来,春寒陡峭,小公主拢着一件素色宝相花纹的绣罗披袍,披袍直垂到纤细脚腕,微风吹过,显得她身躯格外单薄,她比他出洛京时消瘦多了,足以见得兄长之死,对她的打击之大。
萧清澜移开落在霜照身上的目光,他说道:“我自知刺杀公主,死罪难逃,但我死之前,定要为兴州百姓除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