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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中秀才(第1页)

临川县衙的差役敲开小院门时,秋日的阳光正好,带着几分澄澈的金黄。差役的声音洪亮,带着公事公办的喜气:“云瑶可在?喜报!院试放榜,高中秀才!恭喜云秀才了!”

那一声“云秀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小院里激起无声的涟漪。云瑶正伏在堂屋小桌前誊抄,闻言笔尖一顿,一滴饱满的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深色。她缓缓抬起头,脸上并无狂喜,只有一种沉静的、尘埃落定的释然。

她起身,接过那张盖着红印的文书。纸张轻薄,却重逾千斤。她向差役道了谢,声音平静无波。差役道了恭喜便离去,小院重归寂静。

楚清墨原本在院角晒着太阳,笨拙地缝补着云瑶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针脚歪歪扭扭,却极其认真。喜报传来时,他手中的针线顿住了。他抬起头,望向堂屋门口拿着文书的云瑶。阳光勾勒着她清瘦却挺直的脊背,她垂眸看着那张纸,侧脸在光影中显得异常沉静,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力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攫住了楚清墨的心。是欣慰?是崇敬?还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自惭形秽的酸楚?他看着她,这个从泥泞中挣扎起身,一步步重拾昔日荣光的女子。她是秀才了。她离那个曾经破碎的状元梦,又近了一步。而他呢?依旧是那个烙印着“罪奴”身份、连名字都带着屈辱烙印的楚清墨。

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将脸埋得更深,手中的针线仿佛有千斤重。他替她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可这份高兴之下,是更深沉的自卑和绝望。他配站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吗?他这污浊不堪的过去,是否会成为她锦绣前程上的污点?

云瑶将文书仔细收好,放回屋内。再出来时,她看到楚清墨依旧低着头,蜷缩在阳光下,手中的针线许久未动,肩膀微微塌着,周身弥漫着一股近乎死寂的低落气息。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照不进他心里。

她走到他身边不远处,没有坐下,只是静静地站着。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却不再是之前的疏离,而是一种沉重的心事。

“楚清墨。”云瑶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楚清墨的身体微微一颤,没有抬头。

“你……想说说吗?”云瑶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关于你……关于那些伤。”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插入了楚清墨紧锁的心门。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脆弱。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泪水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瑶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目光平和而包容,如同深邃的湖泊,足以容纳他所有的痛苦。

压抑了太久、沉埋了太久的黑暗过往,终于在这份沉静的包容下,再也无法遏制,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最后一道心防。

“……我母亲……”楚清墨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她曾是……是京畿道监察御史……楚氏……”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声音时而哽咽,时而低不可闻。讲述那个曾经门庭清贵、家风严谨的楚家;讲述母亲楚岚刚正不阿,因力主彻查一桩牵涉王公贵戚的河道贪渎大案而招致忌恨;讲述一夜之间,构陷的罪名如同天罗地网落下,母亲被锁拿下狱,家族顷刻倾覆;讲述他亲眼看着母亲在狱中被严刑拷打,只为逼她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只为逼她交出所谓的“同党名单”;讲述母亲最终不堪受辱,在狱中含恨自尽,留下血书“冤”字;讲述楚家男丁被尽数发卖为奴,女眷被当街斩首;讲述他自己如何在发卖途中受尽鞭笞折辱,如何被一次次转手,如何被打上“罪奴”的烙印,如何变得像惊弓之鸟,不敢信任任何人……

那些狰狞的鞭痕来源,那些深可见骨的屈辱,那些刻入骨髓的恐惧,那些在暗夜里无数次啃噬他的冤屈与恨意……所有深埋的痛苦、绝望和不敢宣之于口的怀疑——“我母亲……她一定是被冤枉的!她一生清正,绝不会贪墨!”——都在这一刻,伴随着汹涌的泪水,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他讲得语无伦次,长久以来压抑的恐惧、屈辱、愤怒和那份对母亲清白的坚信,交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几乎将他冲垮。他不再是那个沉默的、蜷缩的影子,而是一个被巨大伤痛撕裂的灵魂,在云瑶面前彻底袒露了他最脆弱、最不堪、也最不甘的过往。

云瑶始终安静地听着。她没有打断,没有惊讶,没有怜悯的叹息,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沉默而坚固的港湾,接纳着他汹涌澎湃的痛苦浪潮。直到楚清墨的哭声渐渐变成压抑的抽泣,身体因为情绪的巨大宣泄而脱力般微微颤抖,她才缓缓走上前一步。

她没有拥抱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言语。她只是伸出手,用自己微凉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握住了他那只因为用力攥紧而骨节泛白、沾满泪水和泥土的手。

她的手并不宽厚,甚至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但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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