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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愫暗涌（第1页）

自那夜忍痛将楚清墨“贬为小侍”后，云瑶的心如同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空落落地疼。家中气氛变得诡异而压抑。她不再能名正言顺地与楚清墨并肩而坐，同桌而食。楚清墨恪守着侍从的本分，称呼她为主人，行事恭敬疏离，将所有情绪深深埋藏在那双愈发沉寂的眸子里。云瑶看在眼里，痛在心间，却不得不配合着演这场戏，每一次故作冷淡的回应，都像是在用刀凌迟自己的心。

她将全部的精力与痛苦都投入到疯狂的备考中，几乎日夜泡在太傅府的藏书楼，试图用浩瀚的书海淹没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内心的愧疚与思念。唯有如此，才能让她暂时忘却家中的冰冷，才能让她觉得对得起楚清墨那巨大的牺牲。

这日，她在藏书楼僻静处整理书稿，许梦安却轻手轻脚地寻了来。他今日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衫子，更衬得人如美玉，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关切。

“云姐姐。”他轻声唤道，将一小碟精心制作的莲子糕放在书案上，“看书辛苦了，用些点心吧。”

云瑶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多谢公子。”目光却很快又落回书卷上，显然无心多谈。

许梦安却没有离开。他沉默了片刻，看着云瑶明显清减憔悴的侧脸，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嫉妒。他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你……你家中之事，我已听闻。你……莫要太过伤神，保重身体要紧。”

云瑶翻书的手指一顿，没有抬头，声音有些发涩：“有劳公子挂心。”

她的冷淡让许梦安有些委屈，更有些不安。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觉得此事需得说开，他不想此事成为以后两人关系的隐患。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云瑶，其实……其实那日告知楚清墨举报信一事的人，是我。”

云瑶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他，带着震惊和一丝怒火：“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她一直以为是太傅派人去施压，万万没想到竟是许梦安！

许梦安被她眼中的厉色刺得心口一痛，却倔强地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激动起来：“我为何不能这么做？！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个罪臣之子拖累，前程尽毁吗？！云瑶，你醒醒吧！他只会是你的负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云瑶气得发笑，猛地站起身，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可知你所谓的‘为了我好’，让他以死相逼，让我不得不……不得不……”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只觉得心脏抽痛得厉害。她狠狠瞪了许梦安一眼，转身便欲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云瑶！”许梦安见她决绝离去，心中大慌，所有的矜持、算计和骄傲在那一刻土崩瓦解。他猛地冲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云瑶的腰，将脸贴在她单薄的后背上，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颤抖，“是！我是故意的！我受不了你身边有那样一个人！我受不了你看他的眼神！我从第一次在母亲书房外见到你就……就再也忘不了你！我去男学，我学着打扮，我日日给你做点心，我甚至去看那劳什子《西厢记》……都是为了能靠近你，能让你多看我一眼！”

他抱得那样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云瑶的后衫，那滚烫的温度和颤抖的告白，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云瑶满心的愤怒和冰层。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卑鄙……很让你讨厌……可我控制不住！云瑶，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你！”许梦安泣不成声，将埋藏已久的心意尽数倾吐，“那个楚清墨能给你什么？他只会给你带来灾难！而我……我可以帮你！我母亲是太傅，有我们许家帮你，你的仕途会顺畅百倍！我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不会让任何人诟病你分毫！”

云瑶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刻疯狂奔涌。许梦安的拥抱如此用力，他的泪水如此滚烫，他的告白如此直接而炽热，像一把野火，猝不及防地烧灼着她冰冷混乱的心。她从未想过，这位看似高不可攀、矜贵优雅的太傅嫡子，竟对她怀着如此深沉而……疯狂的情意。

她想起他每日不重样的精致点心，想起梨花树下共读禁书的默契，想起他索要“第一根树枝”的诗意与缠绵，想起他此刻不顾一切的拥抱和眼泪……这一切，原来都不是无缘无故。

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震惊、动容、甚至还有一丝隐秘虚荣的情绪。在她最痛苦无助、备受煎熬的时刻，有一个人如此强烈地需要她、爱慕她，愿意为她扫清一切障碍，这种被需要、被珍视的感觉，像是一剂毒药，让她明知不该，却仍忍不住心生摇曳。

她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没有立刻推开他。

许梦安感受到她态度的软化，心中狂喜，抱得更紧，声音软糯而充满诱惑：“云瑶，忘了他吧……让我来帮你，让我来爱你，好不好？我们在一起，一定会比现在好千倍万倍……”

然而，许梦安频繁前往藏书楼寻云瑶，以及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变化，终究没能瞒过太傅许清漪的眼睛。她本就对儿子近来异常关心云瑶有所察觉，这日更是无意间在小厮绿儿那里发现了那些他与云瑶往来讨论诗书的信笺！字里行间虽多是学问探讨，但那娟秀字迹中透露出的雀跃与倾慕，以及云瑶笔迹里偶尔流露的欣赏与回应，如何能瞒得过她这双历经世事的眼睛？

许清漪又惊又怒，当即命人叫来许梦安，将那些信笺掷于他面前：“梦安！你作何解释？！你与那云瑶，何时竟到了书信往来的地步？！”

许梦安见事情败露，脸色一白，但想到那日藏书楼云瑶并未推开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勇气。他跪倒在地，却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母亲：“母亲息怒！此事与云小姐无关，是梦安心仪于她，主动与她通信探讨学问！”

“你！”许清漪气得一拍桌子，“你可知你的身份？！你是我许清漪的嫡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那云瑶虽有些才学，但出身寒微，家中还藏着那么一个麻烦！你……”

“母亲！”许梦安打断她，眼中含着泪，却语气执拗，“云瑶她并非池中之物！她此次必中进士！孩儿此生非她不嫁！求母亲成全！”他重重磕下头去。

许清漪看着儿子这副铁了心的模样，又想起云瑶的才华和心性，以及自己本就存了栽培笼络之意，暴怒的情绪渐渐平息，脑中飞快盘算起来。

是啊，云瑶虽眼下有瑕疵，但确实是一支潜力巨大的“绩优股”。若梦安真能拿住她，将其彻底笼络到许家阵营，倒是一桩极好的政治投资。至于那个罪臣之子……既然已贬为小侍，构不成名分上的威胁，日后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便是了。梦安嫁过去，自然是堂堂正正的嫡夫正君。

想到这里，许清漪脸上的怒容渐渐转为一种深沉的考量。她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当真如此喜欢她？”

“千真万确！”许梦安急切道。

“那她呢？对你可有心意？”许清漪目光如炬。

许梦安脸颊一红，低声道：“她……她待孩儿与旁人不同。那日孩儿情急之下抱住她，她……她并未推开……”

许清漪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终于露出了笑容：“好！既然我儿有意，那云瑶也并非无心，此事倒也并非不可为。”

她起身扶起许梦安，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云瑶确是可用之才。若她此次能中贡士，便证明其确有过人之处，足以配得上我许家嫡子。到时，母亲便为你做主，为你二人订下婚约，如何？”

许梦安闻言，顿时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您……您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许清漪抚着儿子的头发，眼中满是算计与笃定，“不过，在此之前，你需收敛些，莫要再落下什么话柄。一切，待她金榜题名之后再说。”

“是！孩儿明白！谢谢母亲！谢谢母亲！”许梦安欣喜若狂，只觉得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之前所有的忐忑委屈都值了。

而此刻的云瑶，还完全不知道，她的婚姻大事，已在太傅的三言两语间，被规划好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