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扑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叶冉撑着洗手台,盯着镜子里那个眼圈微红、头发凌乱、狼狈不堪的冠军。
不像。一点也不像。
她扯过毛巾胡乱擦干脸,力道大得皮肤发痛。手机在床上持续震动着,像一颗不安的心脏。她走过去,没看那些堆积的祝贺,手指却自有主张地划开屏幕,点进某个加密相册。
密码是……141202。2014年12月2日。仙台,第一场像样的雪。
照片加载出来,像素不高,带着老旧手机的模糊感。背景是覆着薄雪的街头,自动贩卖机的光晕染开一小片暖黄。十七岁的羽生结弦围着厚厚的围巾,鼻子冻得发红,对着镜头比着傻气的剪刀手,眼睛笑得弯起来,完全是邻家男孩的模样,没有日后睥睨冰场的王者之气。他旁边,挤着半个身影,只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和一小截马尾辫,那是被他硬拉进镜头的、别扭的十四岁的她。
【“ゆかり,笑一下!”他笨拙的中文带着浓重口音。】【“不要!”她当时气得想踹他冰鞋。】【“那以后拿金牌的时候怎么办?也这样?”他故意逗她,镜头晃动着。】【“……谁要拿金牌。”】【“你啊。”他语气理所当然,斩钉截铁,好像在那时就预见了十年后的今天。“我看得出来。”】
指尖摩挲过屏幕上他带笑的眼睛。十年。他看到了,然后亲手把她推开,又在她攀上顶峰时,拿着旧物出现。
“骗子。”她第三次低语,这次带上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却又混着说不清的酸软。她猛地按熄屏幕,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仿佛这样就能把那段不合时宜的回忆也一并封存。
表演滑。庆功宴。她需要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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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表演滑彩排。场馆里气氛轻松许多,音乐混杂,运动员们穿着便装或考斯滕随意滑行,试动作,互相打招呼。阳光从顶棚玻璃倾泻而下,冰面反射着晃眼的光。
叶冉穿着中国队的羽绒服,没上妆,头发简单扎起,在入口处做热身。刻意忽略掉那些投注过来的、夹杂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昨晚的采访显然发酵了。
她滑上冰面,冰冷熟悉的空气包裹而来,让她稍稍安定。她沿着场边慢滑,试着几个简单的衔接步法,肌肉记忆被唤醒。
然后,她看见了。
对面场边,羽生结弦也在。他没穿日本队服,一件简单的黑色训练服,帽子压得很低,正和一位加拿大选手说着什么,偶尔点头,侧脸线条在明亮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她立刻移开视线,心跳却漏了一拍,脚下冰刀差点打滑。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冰面,专注于脚下的弧线,试图把他当成背景板里无关紧要的一块。
彩排按顺序进行。轮到日本队合练一段群舞时,他滑到场中央。音乐是首流行的日文歌,节奏明快。他的表演松弛又精准,即便是非正式场合,也带着特有的感染力,几个即兴的小动作引得旁边其他国家的选手笑着鼓掌。
叶冉靠在挡板边,手里握着水瓶,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个身影。他滑过一个转体,视线似乎无意地扫过她这个方向。
她立刻低头,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冰水呛得她轻轻咳嗽起来,脸颊发热。
等那阵咳嗽平息,再抬头时,群舞已经结束,他正滑向场边,接过队友递来的毛巾擦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刚才的窘迫。
她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