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做了交易。
吴家华帮秦勉办证件,何岭南拍完纪录片最后一段。
外古村民觉得先天智力障碍的琪琪格不吉利,砸碎了小蛮子给琪琪格准备的棺材;
琪琪格的葬礼上,夕阳格外艳丽,像一条烧红的海,小蛮子坐在海的另一面,白雪在小蛮子周围积了厚厚一层。
这少年摘下手套,用冻红的手端起一把带着锈痕的口琴。
镜头摇上去,拍摄绚烂的天空。
冰冻的草原上,天仿佛离人很远很远,远得让人心慌。
这些都是他拍摄的画面。
直到画面戛然而止,一切骤停,血红的片名从漆黑的屏幕中跳出来。
《晴朗》。
小蛮子用一把切肉的短刀割喉,被何岭南及时夺下,这部分画面出现在片名之后的花絮里。
隐蔽的固定摄像头拍出的画面不清晰,也不讲究构图,人影晃动挣扎,直到出现血,观众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这部纪录片的男主角正试图杀掉自己。
“不是你的错。呼和麓,不是你的错……不是……”
何岭南的安慰也被剪成同期声,一遍一遍,在结尾语无伦次。
他看过《晴朗》成片,只看过一次,几乎有一半的主镜出于他手,他记得住那些画面的剪辑顺序,甚至记得拍废的镜头。
“叔叔……”琪琪格的声音在吴家华手机里继续播放,“我摔下来的事,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哥,我答应他了,他不在家,我不骑小马。”
客舱里,何岭南定定地看着吴家华,脑中浮现琪琪格墓碑上笑盈盈的照片。
想起琪琪格第一次看见自己,害羞地躲到哥哥身后的样子,还有忘记买给琪琪格的毛绒娃娃。
怎么就忘掉了答应琪琪格的毛绒娃娃。
“吴家华,”何岭南说,“你还算是人吗?”
“要不怎么说你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翻不了身!”吴家华破口大骂,“不懂变通!执拗!有点本事怎样?还不是得给我当奴隶?让你拍什么你就拍……”
吴家华还在说话,何岭南已经朝他扑去。
何岭南的手腕和脚腕全被尼龙扎带捆住,双手反剪在身后,只靠肩头撞向吴家华面门。
鼻梁断裂发出极其轻微的脆响。
吴家华鼻梁的眼镜一同被撞碎,碎片堆在吴家华脸上,他顿时弓成蛆虫,喉咙挤出不间断的惨嚎!
有人从何岭南身后伸手抓上来,被何岭南挣脱,他扑到吴家华头侧,一口咬住吴家华的耳朵!
分贝过大,何岭南有三四秒的短暂失聪。
耳软骨像煮熟的鱼脊骨,何岭南吐掉咬下来的半片耳朵。
客舱没开空调,手臂的汗珠聚成小溪滑下去,捆着手腕的尼龙扎带稍有富余,何岭南借着汗水润滑,拢起手往外抽——
手成功抽出来,一拳砸在吴家华歪歪斜斜的鼻梁上!
吴家华最开始还扭动身体躲他的拳头,到后面已经完全不动,尖叫声也变成微弱的哼哼,只剩鼻腔冒出通红的血泡。
保镖一拥而上,架起何岭南,将他从吴家华身上拖离。
好一会儿,何岭南卸了力,不再挣动。
朱拉尼半蹲在何岭南面前,用一种小孩子发现新玩具的眼神盯着他:“摄影师先生,该你了,你有什么把柄?”
何岭南摇了摇头,不是想说自己没有,而是不知道。
朱拉尼乐呵呵地哼起了歌。
典型的新缇风格,新缇闹市总能听见商场和街边放类似的歌。
“这样吧。”朱拉尼斜了一眼吴家华,“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杀了吴家华,我录成视频,杀人犯法,这不就有现成的把柄了么?”
说着,将手枪慢慢塞到何岭南手中,“反正你那么讨厌吴家华,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