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都知道女孩妈怎么回事,没往上报,他也就没被第二次送封闭病房。女孩妈也没辙,在精神病院大吼大叫让人打了,要报警。
没人管她。
在精神病院被精神病打了,这事儿不要太正常。
门打开,护士朝他点点头——到他了!
何岭南关上门,走到医生办公桌对面,坐到木椅上。
每次话疗的医生不一样,轮到谁值班就是谁负责,这位医生何岭南之前没聊过,他每次都对新医生抱有新期待,等着医生看完他病历,视线一对上,开门见山问:“医生,我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好?”
医生露出亲切的微笑,两只手搭在一起拢在桌上,回避他的问题,转而说鼓励的话。
何岭南听着想笑,因为门板不隔音,他进来之前听见这医生跟女孩说的也是这套词,标点符号抑扬顿挫都一样。
他还有事求着医生,没必要戳破对方得罪人,耐心等着医生演讲结束,问:“医生,能不能给我加一些药?”
医生低下头看了看病历:“你最近状态不好吗?”
“我朋友来看我。”何岭南说,“我担心我发作伤害他……给我加抑制暴力冲动的药,行吗?”
“你太焦虑了,”医生说,“你其实暴力倾向不严重……”
何岭南:“等我动手就晚了。”
医生不说话,再次低头看病历,半天,从笔筒里抽出钢笔,拔掉笔帽露出里头的金笔尖,在病历空白页唰唰写字:“我给你换一种新药,临床反馈对稳定情绪更有效果,但这药对肌肉控制有抑制副作用,说通俗点就是使不上力气……还可能有其他微小的不明副作用,你觉得可以吗?”
“太可以了!”
“你先吃一周,看看情况。”
“好。”何岭南起身,“谢谢医生!”
走出门,什么东西“啪嗒”落他脑袋上,何岭南摸了摸,粉酥的墙皮彻底被他扫成沫沫。
仰起头,又看向医生办公室门口那一块天花板,天花板豁出一小块口,露出里面多年前粉刷的蓝漆。
何岭南忽然想起自己进门前的问题:不知什么时候会拍谁一脑袋墙灰。
他要是不问,这墙皮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哲学地拍他一脑袋灰?
中午,吃上新药了。
药劲儿上挺快,本来清醒的脑子十分钟就变迟钝,何岭南不意外,这类药物副作用大多这样。
食堂开饭。
何岭南端着医院发的不锈钢饭盘,走进食堂。
水龙头簌簌淌水的声音吸引走他的注意力,他端着盘拐了弯,拐到水池面前。
打开水龙头,清洗饭盘。
挤洗涤剂,搓搓正面,搓搓背面。
洗干净了,要带饭盘回病房放到自己柜子里,何岭南拎着饭盘,走回病房,把饭盘放进柜子里,然后坐回床边。
嘴里反上来一股偏工业的苦味,想不起来自己刚在食堂吃了什么。
肚子咕噜叫出一声,何岭南恍然直起腰——不是想不起来吃了什么,他忘记吃饭了,只洗了饭盘。
没什么食欲,饿,可一想到食物胃里立即反起厌恶,喉咙抽搐着不对劲儿,一口气喘深似乎就会呕出来。
何岭南弯下腰,从床底一整联矿泉水中掏出一瓶,拧开盖,喝进去。
没过两分钟,喉咙又开始发干,苦味儿沿着舌苔充斥整个口腔。
他又喝下一瓶,水太多,坠得胃痛。
苦味倒是一点没退,于是起身去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