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物又回到未被时间孕育出来之前的状态时,世界又一次呈现出那种混沌未开的局面,而现实正是为混沌而写的。你,塔尼亚,就是我的混沌。
——《北回归线》亨利·米勒
混沌未开的局面。
她的精神分裂成两个极端,极端间又流淌着一条泥泞浑浊的银河。长久以来,千叶山莉奈的意识就潜伏在这片混沌之中,无法苏醒。
贫穷与富有,痛苦与幸福,恨与爱,如同硬币的两面一样无法触及又缺一不可。他们看起来是那样悬殊,却又分明是相通的,这是前人书写下来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真知。
在意识昏厥的漫长途中,千叶山莉奈发觉自己正身处那块混沌之境。
摆在她眼前的,是以一本烫金样式,纸页却泛了黄的圣经。
中间夹了一张支票。
价值不菲的,长方形的,崭新的,一张支票。
「似乎不为人所知,却是人所共知的;似乎要死,却是活着的;似乎受责罚,却是不至丧命的;似乎忧愁,却是常常快乐的;似乎贫穷,却是叫许多人富足的;似乎一无所有,却是样样都有的。」
那张支票就夹在这一页。夹在她过去赖以为生的苦行善意中,好像是对过去世界的一种讽刺。莉奈抬头,天空仍旧呈现混沌未开的局面,两个不曾触碰的极端隐隐若现,一个黯淡无光,一个闪闪发亮。
黯淡的是困难,发亮的是幸福。
千叶山莉奈毫不犹豫地,拿起那张象征幸福的支票,紧握着,攥在手心。
她坠入另一个极端。
意识也清明了。
在自己的出租屋晕倒,别人带到另一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千叶山莉奈却对此并不害怕,她的意识竟然平稳得不可思议,对下一秒的希冀期待超过了一切。
胸腔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她醒了。
眼罩还戴在脸上。
她什么也感受不到。没有风,没有声音,房间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她猜测自己正处在空荡又漆黑的房间,因为布料上一点光也透不出来。
……又或者说,是这个布料太好了吗?
莉奈不知道。
她身上还穿着松散的睡裙,一起身,粗糙的布料就摩擦着她的身体。不过好在莉奈早已习惯这样的触感。
她抵着墙壁,不敢走动,只是低着头等待着什么。
没有人开口。
大约过了五分钟,莉奈才小心翼翼地,触摸着眼罩。面料比她身上的衣服还要柔软,可她偏偏还不够习惯这样的触感。
她想摘下。
指尖还未触及压在耳廓的布料,耳畔便有一道声音响起。
“戴着。”
不紧不慢的,低而沉重的声音。
莉奈抬起头,乖巧地,朝着声源处望去。即便她什么也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愈发猛烈的,心脏的跃动。
有些喘不过气了。
她已经知道了。
他就是那个人。
指尖把睡衣揪得很紧,柔软的大腿一定也被她掐出几道红痕。她知道这样是不对,这样的举动无异于自戕,可她已经找不到办法消解自己的情绪了。
救她的人就在身边。
这个房间不是空无一人的。
自始至终,那位大人就待在她的身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就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