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腰腰脑子里转完这最后一个念头就晕过去了,姜逸后脚进了屋,让大夫把了脉。
“贵宝眷是累晕过去了,无妨。”何大夫瞅了瞅姜逸脸色,又补充了几句,“产夫损耗极大,月子里需要好好将养,情绪切记大悲大痛,否则落下头疼心悸的病根,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好,我知道了。”
何大夫见她神色认真,像是听进去了的模样,心中的那份不满稍稍减了些许。
“老朽告退。”
“青枝,将大夫好好送出府去。”姜逸说完又觉不妥,抬手将他召回来,转头嘱咐日冕,“备上诊金和谢礼,你去送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
日冕是管事,支银动物这些事情还是他来办最妥当,青枝不明白为什么主子明明派了他,转而又后悔了,唤了日冕,心中委屈,不自在的垂下了脑袋。
姜逸没心思搭理他,确认柳腰腰没什么事了之后,又加派了胭脂苑伺候的人手,带着孩子便走了。
出院子的时候,怀里的孩子像是感受到了和生父的诀别,原本暗暗静静的人儿忽然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姜逸心中滑过一丝不忍,脚步稍顿片刻,横下心肠还是抱着孩子走了。
乳公和保父是早早就找好了的,孩子的住处也早就收拾好了,就在离正寝最近的院子里。在她左右,时时能照拂,她才能放心。
孩子哭久了,苦累了,打着哭嗝睡了过去。姜逸看着臂弯里小小的人,轻的几乎没什么重量,她有些恍惚,这是个人诶,是她的孩子,两世为人,目前为止她唯一的血脉。
就是长得和她不甚像,轮廓和嘴巴,鼻子长得像柳腰腰,姜逸有些泄气,居然不像我!
乳公见姜逸亲自抱着孩子过来,知道她对这个孩子喜爱异常,又听说是个小姐,心中更加欢喜了。做了小主子的乳父,以后在府上可就是有身份的人了,等主子长大了,念着春晖恩情,便宜不少呢。
他们欢欢喜喜的接过孩子,打眼一瞧,就明白家主刚刚面上那一瞬间的苦恼是什么,于是笑着道,“女儿样貌大多肖父,但眉目之间的气派大多都是随母亲的。等过几天,小主子睁了眼,您再来瞧,就能瞧出她眉眼之间的气势像大人一般,威赫凛凛呢。”
小小婴孩,哪里看的出来什么威赫凛凛,姜逸只当他们在奉承自己,没接话,只嘱咐他们仔细照看,若有什么不好,不管自己在忙什么,都要及时通禀,然后转身回了正寝。
青枝跟了进来,见她静坐在八仙椅上,看着窗外出神,小声道,“恭喜主子,喜得麟女。”
姜逸已经察觉到,刚刚在胭脂苑,自己对柳腰腰的关切和担心仿佛超过了心中的那根红线。出院子的那一刻,孩子哭声起,她险些妥协了。当时脑子里冒出个念头,不如就让他养一段时间吧,孩子那么小,应该也需要生父的吧,就当是为了孩子。
好在这个念头被及时压下了,既然不可挽回了,何必再拖泥带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再拖下去,对孩子,对他会是更大的伤害。
青枝站到了姜逸身侧,见她面色冷冽,心中不安了起来,“主子不高兴吗?”
姜逸转头看向了身侧的人,声音缓和了下来,眸子里却还是冷的,“没有,你去唤日冕进来。”
“是。”
***
“主子,您找我?”日冕见姜逸冷着脸,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胭脂苑的人坐完月子之后就将人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告诉庄头,将人看好,人若走失,她提头来见。”
这是终身监禁的意思了,日冕的心沉到了谷底,艰难的张了口,“遵命,那柳公子的衣食花销,是府上定时送过去,还是在庄子上取拿?”
姜逸沉默片刻,“从庄上出,以后他的任何消息不用传回府里。”
“奴才明白了。”
屋里的气压太低,风儿仿佛都静止了,青枝听的心惊,刚刚柳腰腰推他的那一点不快,霎时间烟消云散。外面残阳如血,从门口照进屋子半米,明明是燥热的秋天,青枝却觉得背心像是被什么冻上了,寒森森的。
门口的夕阳一晃,是日冕已经出去了。
青枝双手交叠,捏着自己的指节,第一次在姜逸面前,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个月后,听说今日要送柳腰腰去庄子上,青枝不知怎么的,总想去看看,去送一送。
他以为会是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柳腰腰肯定不愿意走,会有粗使的小厮连拉带拽。可是胭脂苑安安静静的,他进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收拾好了两个包袱,小小的,一看没装什么值钱的东西。
原本坐在藤椅上的柳腰腰,听见他的推门声,红肿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待看清楚了是他后,他整个人仿佛要碎掉了一般。
日冕站在刘腰腰旁边,自己是后院的奴才,虽说直属姜逸,可到底是归这位总管管辖的,算自己的顶头上司。于是先朝日冕屈膝行了礼,“见过日冕总管。”
“不必多礼”日冕客套虚扶了一下,没顾得上理会他,从下人手上接过温热的帕子,递到柳腰腰手上,低声劝着,“庄子上奴才都打点妥了,衣食上不会短缺您的,就是以后您身边不再有人伺候了,您千万要自己保重。”
柳腰腰捏着帕子没应声,呆呆的垂着头,虽不再哭了,又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
日冕见状偏头压下眼角的泪意,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