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挖出来的那点银两,供他讨个新媳妇伺候他,剩下的只够吃喝赌两年。
当初那捉走妖女的修士对他说,温绛耳这孩子非比寻常,若能好生供养,将来必能给他带来鸿运,若是亏待了她,恐会招来灾祸。
这两年过去,他每天三顿饭地喂饱温绛耳,养得白白胖胖,家里的余钱却在赌桌上输光了,这算哪门子鸿运?
这修士大能没准是想积攒功德,故意骗他多养一张嘴。
从前王瑞奉也只当认栽,毕竟是个孩子,吃不了多少米粮。
况且这孩子性格极为讨人喜欢,那个妖女虽然对他客气,但只要他尝试套近乎,妖女就藏不住对他的厌恶鄙夷。
只有这孩子是家中唯一不嫌弃他的人。
温绛耳话还说不利索的时候,就跟在他后面“爹爹搭搭”的叫。
还会扮小猪学小狗的逗他开心,有时候还担心他穿得少,小胖手抱着他粗粝的大手想捂热他,“爹爹冷冷?宝宝吹吹~”
孩子会真心实意的向他这个大字不识的人问东问西,对世间的一切都很好奇。
王瑞奉不是个好心肠的人,但打心眼里挺喜欢那小娃娃,从没想过卖掉她。
但如今,家里连自己这张嘴都填不饱了,留着她也养不活,卖去有钱人家当大小姐的婢女,她反倒能过上好日子。
一举两得,也可解他这燃眉之急。
思及此王瑞奉眼神平静,看向李秋燕:“叫二哥带上我一起去员外家才行,绛耳是我辛苦拉扯大的崽,我得看看员外家的诚意。”
“那是自然,”李秋燕笑道:“我们一起把孩子送上门。”
院子里吹进一股尖利呼啸的北风。
温绛耳抖了抖耳朵尖,像是忽然迷路了,四野白茫茫一片。
家门就在眼前,她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已经有过三次,夫人问过温绛耳,想不想去别人家享福。
从前她每次这么问,爹爹都会瞪夫人一眼,骂骂咧咧地让夫人闭嘴。
“谁也不能卖了我的小福星。”爹爹当时这样说。
温绛耳不理解这话的意思,去问过孙大婶。
孙大婶一听,用力拍着双腿骂“造孽”。
说继母李秋燕是要把温绛耳卖掉,就像集市上卖猪卖羊一样。
温绛耳似懂非懂,集市上没有她这样的小兔子宝宝卖。
阿娘说她是宝贝,说不定她比猪和羊更贵。
温绛耳对此很骄傲,但她不想被卖掉,她得留在村里,等阿娘回来。
这一次,爹爹没有说那句她期待的话。
爹爹答应要卖掉她。
小心翼翼地把弟弟洗干净的裤子放在家门口,温绛耳踮着脚,无声无息地跑出家院。
她跑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在荒树林里喘息片刻,继续漫无目的地奔跑。
直到跑进山上的密林,找到一处洞穴,她把自己藏进山洞最深处。
“小兔子宝宝不可以卖掉!”
温绛耳大声给自己壮胆,稚嫩的小奶音回荡在山洞深处。
大地忽然一颤,仿佛惊醒了黑暗中沉睡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