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琼花台,赢秀见到了琅琊王氏的主公,过了足足一刻,他终于走出琼花台。
少年脸上残存着些许恍惚,主公告诉他,想要离开琅琊王氏,不是不行,只要他去杀一个人,无论事成与否,都还他自由。
“那个人是谁?”少年刺客问道。
“——当今陛下。”帷幄后传出主公的声音。
除此之外,他没有第二条路。
他甚至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一旦拒绝,只有一个下场,他和他身边的人,都会死。
赢秀慢慢往外走,脑海中闪过无数道身影,他在江州认识的好友,涧下坊的百姓,小长安母女,九尺爹爹……
最后定格在一道雪白的身影上,门客立在静室敞开的槅门后,等他回来。
此次刺杀危险万分,为免连累谢舟,他必须及时和谢舟撇清关系。
所幸他还有一点时间,主公说了,在刺杀之前,他们这群刺客还需在京师接受特殊训练,等到训练结束,还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总之,应当没那么快。
赢秀压下心底的不安,决定先赶回去和谢舟汇合。
谢舟安排的船只早已等候在渡口,船上僮客见赢秀带回了一个羌人老翁,什么也没问,迅速给瘐安收拾好下榻的地方,请他登船。
无声无息,体贴入微,谢舟身边的僮客性情与他如出一辙。
赢秀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他便不必再花功夫解释爹爹的来历了。
大舶一路南下,在运河上行了好几日,恰好与谢舟在江州相逢。
明明只是分别了十几日,赢秀却感觉这十几日格外漫长,比好几年还要漫长,好不容易终于能够相见,他难掩雀跃,用轻功飞下舷梯。
船上的僮客不约而同心中一紧,生怕小郎君受伤,却见小郎君带来的老翁仿佛早已习惯,视若无睹,不紧不慢地走了下去。
渡口上人来人往,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赢秀一眼便认出了马车上的车夫,朝他挥了挥手,快步走到马车面前。
“谢舟!我回来啦!”
少年兴冲冲地拉开车帷,径直钻了进去,直看得他身后的瘐安挑眉,这孩子,到底见的是友人还是情人?
他正想跟上去瞧瞧,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衣着低调的僮客,一脸笑容,语气客气:“您跟我来。”
瘐安假装一个踉跄,借机握住了对方的手,气沉丹田,掌心用力,僮客面不改色,笑着将他扶起。
小老头心中骤然一沉,这都是什么人呀?
看来赢秀招惹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赢秀一钻进马车,便和车内的门客对视了一眼,门客端坐在车舆里,一身白衣,正慢慢地沏茶。
茶香氤氲,腾起袅袅雾气,朦胧了谢舟那张冰冷昳丽的面容,像玉,像瓷,偏生不似常人。
无论看多少次,赢秀依旧紧张得像是第一次看到谢舟,心跳没来由地加快,像是有人在他胸膛里放了一把小鼓,敲得咚咚地响,无比剧烈。
少年红着脸,挨着谢舟坐下,长睫掀动,忍不住将眼前人看了又看。
谢舟有些好笑,将温度恰好的茶盏推到赢秀面前,低声问道:“找到爹爹了?”
“嗯!”赢秀小心捧起茶盏,噙了一口,甜甜的,是绿阳春的味道,谢舟还记得他喜欢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