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秀一愣,谢舟方才说的话回响在耳边——
“你什么也不用想,只要待在这里就好。”
他凝神思索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骤然明白过来,谢舟是说,以后他的事全部由他包揽,他可以高枕无忧了。
放在谢舟眼中,金裳少年一直立在窗前,低着头苦思冥想,仿佛对他的安排很不满意。
也是,失去自由,被禁锢在这大殿中,谁会高兴?
不过,那又如何,赢秀没有选择的权利。
下一刻——
赢秀安静地朝谢舟走来,隔着雪白的袍裾,猛的抱住他的手臂,像是偷摸着抱住了一个宝物,兴高采烈:
“谢舟!你真好!”
天知道什么也不想,只要吃喝玩乐的生活有多好!
谢舟对他真的太好啦!
少年骤然靠近,肌肤相贴,温热的触感从手臂传来。
年轻的帝王有一瞬间的怔忡,长睫低覆,深深地看了一眼赢秀乌黑的发旋。
片刻后,垂下的指尖缓缓抬起,落在怀中少年的脊背上,以一个强势的守护姿态,轻轻环抱住他。
黏黏糊糊地抱了一会儿,赢秀总算想起正事,放开谢舟的手,退后一步,仰头看向他,一脸严肃,似乎要问一些格外紧要的事。
谢舟低眉,洗耳恭听。
“对了,什么时候用膳?”赢秀十分认真地问。
谢舟:“……”
他垂眸凝视少年亮晶晶的眼眸,轻声道:“随时都可以。”
一方龙书案,上首摆着御茶床,罗列珍馐。
流水似的宫侍无声地布菜,呈上最后一道菜后,垂首低眉,次第离开。
烛光照在他们颢色杂裾上,脚步出奇的一致,疾行缓步,行在崔巍宫殿中,如同一列庄严肃穆的泥俑。
不知为何,赢秀骤然想起谢舟之前说的话。
他说,建康有一条秦淮河,一直流到城外,流到阡陌田间,孩童喜欢在田埂上玩耍,迎着明晃晃的天光,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
一字一句,仿佛就在昨日。
这森罗宫殿里哪有活水天光,阡陌田垄?
赢秀轻轻眨眼,四面嵬巍烛光幽幽地晃动,有些晃眼。
他低头吃了两口,感觉没什么胃口,忍不住低声问谢舟:“你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这是一个很笨的问题,谢舟作为皇嗣,自然该在巍峨宫廷中长大。
谢舟放下银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淡漠地评价:“这里很好。”
对他而言,这是个很好的地方。
毕竟,野兽天然适合残酷的角斗场。
而赢秀,是他掠夺来的珍宝。
……他会好好守护的。
赢秀对谢舟的话深信不疑,虽然他不太喜欢这里,总感觉太过沉闷,头顶恢宏华丽的穹顶,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谢舟既然说这里很好,应当是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