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华摆了一个丁字步,一手虚按腹前,一手微抬。
她深吸一口气,朱唇轻启,竟字正腔圆地唱起了一段京剧。
单言平日里爱听戏,一下就听出来陶华唱的是梅派经典《贵妃醉酒》里的四平调片段。
一曲终了,满堂寂静。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几秒钟后,才爆发出比刚才热烈十倍不止的掌声和惊叹。
“好!唱得太好了!”王兰激动地竖起大拇指。
舒美英也道:“我的老天爷,华丫头还有这一手?!深藏不露啊!”
“不愧是大学生,这唱戏都跟电视里的一样好听,有板有眼的。”秦思跟着称赞。
“华丫头真是才女啊!学习好,模样俊,嗓子也亮!”单言拍着大腿感叹:“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老陶家这闺女,真是文曲星下凡,顺道还带了副金嗓子啊!这调门,这韵味,绝了!”
赞叹声不绝于耳,陶冠泽的背脊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笑得心花怒放。
他努力想保持矜持,但那份骄傲根本掩饰不住。
宋尚德开口问道:“老陶,华丫头这可不是一日之功啊,什么时候拜的师?这味道正得很呐!”
陶冠泽端着酒杯,开始了他的“凡尔赛”式回应:“哈哈,过奖过奖。我这闺女啊,从小就这个样儿,灵性!干什么像什么!”
“学习上,那真是一点没让我和她妈操过心,全凭她自己个儿那股子钻劲儿,点灯熬油地学,这不,硬生生就考上了北城大的法律系!那可是顶尖的学府!”
陶冠泽特意顿了顿,享受着众人羡慕惊叹的目光,才接着说唱戏的事:“至于这唱戏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摆摆手,一副“不值一提”却又掩饰不住得意的样子:“估计也就是她自个儿瞎琢磨,跟着收音机里随便哼哼,图个乐呵。小孩子玩意儿,让大家见笑了!见笑了啊!”
虽如此,那眉飞色舞的神情和微微扬起的下巴,分明在说:看!我闺女就是天才!
旁边人自然又是一番奉承:“老陶,你有福气啊!”
“随便哼哼都这样?那要是正经学了,那还不得成角儿啊?”
“北城大可是顶尖的学校!将来陶华准是个大律师、大法官!”
陶冠泽得意地抿了一大口酒,只觉得这普通的散装白酒此刻比琼浆玉液还要醇香。
他目光扫过正和姜禾低声说笑、逗弄着女儿的大儿子陶振,脸上露出还算满意的神色:老大也不错,踏实肯干,成了家,立了业,现在又添了这对宝贝疙瘩,也算圆满了。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到正在大厅角落,跟几个同样爱钓鱼的年轻工友凑在一起,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讨论着哪种鱼饵钓鱼最灵,哪种线组能抗大鱼的陶忠身上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陶冠泽的眉头习惯性地深深地锁成了一个“川”字,脸色晴转多云,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他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身边的老伙计抱怨:“哼!就是老二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们看看,看看他那副德行!”
“下了班就知道扛着他那根破鱼竿子往河边跑!风吹日晒得都像个野人了。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了,对象也不谈,家也不成,对着他那鱼竿子比对着亲爹还亲!你们说说,这像话吗?!”他越说越气,手里的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