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伤口很明显,在她左侧锁骨上方,往下斜行插入一根钗子,粉色绒花看起来温柔细腻,上面还沾着一丝水渍,配合着不肯瞑目的泪痕。
并没有成股的血从伤口涌出,所以并非失血而亡,只怕死因是钗尖直直刺中了心脏。
听说在受到刺激的时候,人肉会紧紧收缩,所以本该喷射而出的血液反倒因为痉挛的肉吸住了钗身而没有喷涌而出。只是缓慢地渗出一些,洇湿了身侧衣裳。
如今天气寒冷,她的尸首已经冻僵,恐怕至少在地上躺了一个时辰。这样算过去,死亡时间大概是晚膳前后。
“酉时还好好的,因为送晚膳的宫女晚了半刻钟,所以小的还进去跟她说了一声。”跪在地上的一个身影出声道。
跪做一团实在是很挡道,追云接受到李自安的眼神示意,招呼他们起身往旁边靠靠,这才转身,将众人的说法一并回禀道:“除了我们特派的丫头进出给她送饭,并没有其他人进出。晚膳时间她还独自一人好好待在房间内。”
“今晚当值的人是谁?”李自安神色未变,听不出情绪。
“会不会是她一时想不开,毕竟她以前身份尊贵……”守卫深怕牵连到自己,不惜出声道。
“她若想死何必等到现在?更何况当初不是让你们把屋子收拾干净吗,这般能让她自戕的物件怎么会被她拿到?”追云毫不留情地反驳道。当时三番五次强调房间内不得留任何让她有机会自杀的东西,安分了这么些天,偏偏在要将她送走时被杀了。
若钗子真是他们一时疏漏留在屋内的,那也是失职。守卫只能硬着头皮道:“会不会是送饭的宫女带进来的钗子,被她捡到……”
追云坚信她绝无可能是自杀,被守卫一番言论气笑了,横眉倒竖刚欲开口辩驳。
不曾想易殊却先出声打断他。
“不无道理。”
追云不知道易殊说的‘不无道理’是指他还是守卫的话,便只抬眼望着易殊的举动。李自安闻言也抬眸看向他身侧的青袍人影。
易殊不再多言,又上前两步,目光紧紧地盯着粉色绒花,良久他视线微微下垂,缓慢开口:“凶器从右边斜行插入左胸,恐怕是自杀。”
青色的身影挡住了身后众人,但李自安离他不远,可以垂眸清清楚楚地看到。
钗子从左边刺入的走向。
李自安并未开口,目光从地上的尸首略过,又转向那道清瘦的背影。
易殊僵着身子,没有回头。
半响,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地面的声响,易殊还是没有转身,余光却瞥见白色人影已经走到他身侧。
李自安仍没说话,半蹲下身子,探出一只手微微扳动尸体的下巴想要看清她面部僵硬的神色,却没注意失手将钗子横扫在地,哐当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易殊的心也跟着钗子跳动了一瞬,却脩然平静下来。
李自安眉毛微皱,有些后知后觉地问道:“不小心碰到了,不会破坏了现场吧?”
追云虽然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很快接话道:“没事,都记下来了。绒花珠钗从左侧锁骨上缘向右斜行插入。”他顿了顿,补充道,“验尸嬷嬷约莫到了。”
“那便好。”李自安面不改色地起身,继续道,“请她过来看看。”
人是在易殊李自安从启明宫过来前便请的,当时并不清楚这边是如何场景,若是早知是这般情景,倒也不必多此一举请验尸嬷嬷过来。
这时一老妪才连忙从外面走进来,问过安便走到屏风前面。钗子已经滚落在地,伤口便慢慢浸出血,只是天气冷,并不明显。追云将方才的记录一五一十又再说了一遍。
嬷嬷只能连连点头查看:“按照这个说法,只怕这……这是自杀,只是……”她并不清楚尸首的身份,毕竟请她的人也只说是一个小宫女出了事。所以并不像追云那般坚决否定自杀。
“只是什么?”易殊回眸,没什么感情地扫了一眼。
曾嬷嬷察觉到面前人的不满,硬着头皮说:“若为自杀,只怕不会露出这般惊恐的表情,还需好好查看一番。”
易殊又侧过身,让她过去仔细审查。不过现场实在是很简明,嬷嬷没发现什么别的东西,只道:“或许这个钗子是条线索,若是在这上面做个功夫……”
“有劳嬷嬷,”李自安终于开口道,“这般绒花钗子很常见,到处都能买到。”
“是是是……是奴才糊涂了。”嬷嬷连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