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易殊也不是什么喜欢卖关子的人,且在诏狱待的时间有限,更何况自家殿下会担心,所以便直截了当地开口:“指认黔安王吧。”
黑影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光又灭了,他沉默道:“你走吧。”
易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折返到黑影跟前,不过这次并没有蹲下。他的语气有一些不解:“尚书犯的罪,按照大圌历法,无论怎么样都难逃一死。”
黑影已经闭了眼睛:“既然总归都要死,攀咬旁人也于事无补。”
话是这样说,是不是攀咬众人都心知肚明,但他到了现在这个阶段都不愿意承认,看起来是真的不想出卖黔安王。
易殊有些好气又好笑:“尚书如此忠义,真是令人折服。”
黑影阖着眼睛,没开口,像是已经坐着睡着了。
“说说看吧。”易殊浅浅叹了口气,还是准备给郁苛一个机会。
黑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心里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他骤然睁开眼:“你做了什么?”
“郁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现在一朝沦落为逃犯,一路上躲躲藏藏,真是遭罪。”易殊站在高处,冷冷的烛火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郁苛只觉得面前年轻人原本清秀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的气血上涌,一下子扑向易殊,但是被阑干拦住,只能徒劳地将手指从间隙中伸出来。
那双手张牙舞爪的,像是粗糙的枝条,易殊的目光并未在它上停留,他很快就看向郁苛,听殿下说那是一张很和善的脸,不过现在被血迹污渍糊得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郁苛的嘶吼声甚至产生回声:“你怎会如此卑鄙?!”
“卑鄙?”易殊只觉得好笑,“官府去捉郁千金只怕手上更没有分寸,我都让手下恭恭敬敬地请她了。”
郁苛声音愤怒得不像话,他死命撞着阑干,像是突然幡然醒悟:“是不是梁文谨,是不是梁文谨告诉你的?!”
哪怕对面已经声嘶力竭了,易殊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神色。等他吼到没力气了,易殊才淡淡地道:“原来大人所求便是此。”
“我要翻供,梁文谨也是黔安王一伙的,他别想脱身出去,他别想!!”郁苛用力地摇着阑干,可是诏狱的东西坚不可摧,就算他的手指磨破了,阑干也依旧纹丝不动。
“郁苛,”易殊站在一旁,听到对方声嘶力竭的声音,冷静得像雕塑,“我可以保她不死。”
“我凭什么信你。”郁苛目眦具裂。
易殊好像经常看到这样垂死挣扎的人,但是他现在稍稍对郁苛有些刮目相看,不过语气也并不见得好上多少:“因为你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四个字一出,郁苛喘气声越来越大,不过并不是越来越激动,而是渐渐冷静下来了。
“梁文谨有心救她,不过被我截胡了,”易殊顿了顿继续道,“或者你敢告诉黔安王让他帮你吗?”
易殊心里清楚,如果敢的话,也轮不到梁文谨找他做交易了。
就像梁文谨将郁苛献出来自保,郁笳欣若是落到黔安王手上,只怕也会被黔安王送给朝廷以表达自己并无异心。
易殊冷笑了一声:“你根本不信黔安王,却还要为他隐瞒,真是可怜。”
黑影泄了最后一丝力,重重地跌坐在地。
“她不会死的,我可以保证。”易殊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郁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易殊不愿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良久,更加苍寂的声音从黑影中传来。
“好,我会指认黔安王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易殊脸上并无喜色。他半蹲下来,认真地道:“我说到做到,你知道的,殿下是很仁慈。”
牢房中一片死寂,易殊知道等不到回应,起身很平静地往外走去。
……
派出去的人手再回来时已经是几天后,朝廷上已经乱成一团,朝中人人自危,又互相攀咬。
太后勃然大怒,下令彻查,连带着被关禁闭的太子殿下也被放出去了,毕竟牵涉的人太多,朝中现在能用的哪里有这么多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易殊也没什么可忙的了,正巧带回来的人安置在启明宫另一间偏僻的小屋子,易殊近日得闲便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