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翊并没有想清楚,他不会一辈子留在裴静身边,聪明人应该明白,不可得之物应当及时割舍,再往前走,每一步都会加深痛苦。他现在已经被这种剜心割肉的感觉伤害了,他应当停下来。
裴静死犟死犟的,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即便如此,赫连翊仍然想找机会跟他谈谈,不知裴静是否为了避免交谈,还是他深夜喝了酒,再加上伤势严重,一直在昏睡,睡了整整一天。
到底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赫连翊想到这个,就觉得心中有股怨气。
为什么人长大以后,就变得跟小时候不一样呢?赫连翊在裴静不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也变了吧,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变得分不清对错,变得执拗、变得急躁。走出门去,也不再有人把他当成孩子,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眼睛。
他该怎么办呢?
等到第二天太阳下山的时候,裴静才醒。
赫连翊原先在屋里,待久了觉得透不过气,就出来看看,顺道还帮这户人家劈了几捆柴。毕竟昨晚冒然闯入人家屋子,还占了人家一席地,砍些柴火,聊表歉意,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在这样荒凉破败的小村庄,赫连翊站在山头,看着夕阳从山那头沉下去,仅存不多的热意在萧索的寒冬摧毁殆尽。奎木狼还没有找到,残害灵州百姓的凶手伪装成他的部下,明摆着要构陷他。
他该离开这里。
裴静醒来之后,屋内热闹了一些。他爬起来走到门边坐下,受伤导致他一脸倦容,醒来之后脸色惨白,连嘴唇上的一点血色也消失殆尽,干燥得有点蜕皮。
他走到赫连翊身旁坐下,抓起一根木头,夺过砍柴刀重重劈下去。木柴发出干脆利落的裂声,之后碎裂成好几块,掉在地上。
“我想,你该给我道个歉。”赫连翊望着一地的碎屑,“道谢也可以,你说完我就走。”
裴静将砍柴刀轻轻地放下:“想通了?”
“是。”赫连翊叹了口气又笑了,回答的很干脆,“我发现,无法从你这里得到我想要的。”
永远都得不到,没有比这更让人遗憾的事了。
隔了很长时间,裴静才从发愣中回过神,他低下头,郑重地说:“抱歉,我让你伤心了。”
“你以后自己多保重,或许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见的。我也该回去看看我的父亲和亲族了,而你,就回京城,过你的逍遥日子去吧。”赫连翊觉得希望渺茫,他说话时觉得鼻子发酸,热气从鼻尖和眼窝里冒出来,但他却打了个寒颤,“如若此生不见,那也……算了。”
裴静彬彬有礼地回答:“多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我不会忘记你的。”
裴静说着,转过头冲赫连翊笑了笑,赫连翊的余光感受到一束温柔的目光,但太阳已经落山了,他觉得那目光倒像是沉落夕阳的余温,让他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赫连翊起身就走,他紧紧握着那把刀,心想这一次他走,就绝不会回头。他借着云端一点残存的日光,一股脑儿冲下山,直到眼前一片黑暗,才感觉心毫无道理地又开始难受起来。
那几句话无时无刻盘旋在心上,他在原地发愣,但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