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太巽的时候,果然盖御生早就知道他们又偷偷跑下山的事了,人刚进山门,先挨了顿狠罚。李馥宣为外门弟子,虽贺凌霄坚持说他是被自己强行掳走的,但事实就是事实,还是得跟着一起受罚。虽罪不至于去法诫山,但要从盖御生那领罚是跑不了的。
盖御生罚人的方式千年不变——抄经,正着抄,反着抄,同一本经书抄个没完没了。最恐怖的是他不是给规定“抄多少遍”便能结束,而是备了个小沙漏,上头附着法力,说是抄到人真心知道错了才能将最后一点沙漏完——鬼知道这得抄到什么时候!
贺凌霄和顾芳菲备受这东西折磨,已经抄出经验来了,沙漏刚一放上去便沉心静气,脑子里只一个念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犯了。就这样反反复复给自己脑子里灌水,洗到连自己都真心实意地信了自己以后再不会犯这东西才肯接着往下漏沙子。
贺凌霄惦记着得快些回九遏峰找白观玉,凝着心神,下笔如飞。李馥宣还没受过这种刑罚,找不到窍门,沙漏滴一会便停住。一个时辰后贺凌霄桌上沙漏漏完了,他甩下笔就要带着抄完的经文和沙漏去找盖御生,顾芳菲大惊失色,“你的已经漏完了?”
“我知错就改。”贺凌霄道:“这回不能陪你了,等我把手头事忙完会带果子来安慰你的。”
顾芳菲“呸”了他一声,知道他这下跑了便不会再回来。李馥宣眼看他要走,犹豫了下,出手扯住他,“大师兄!”
贺凌霄回头:“嗯?怎么?”
李馥宣脸色涨得通红,眼睛垂着,好像是不敢看他,“大师兄,我是大同峰弟子,李馥宣……”
贺凌霄匪夷所思,怎么一个两个都要重新来这么一句话,难道是要跟他结拜不成?便看李馥宣眼睫慌张地颤抖着,结结巴巴地接着说:“今年年末便是太巽三年一回的弟子比试,我一定会,我一定会考取头名的!若我能考取头名,大师兄您能不能……能不能去和行春真人稍微引荐一下我,请他将我收为内门弟子?”
他说到这,也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别的什么,落下眼泪,哭着跪在地上,冲贺凌霄磕了个响头。贺凌霄吓了一跳,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旁侧围观的顾芳菲支着脑袋,不冷不热道:“我说你小子做什么非要跟过来呢,本以为是你玩心重,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因这事被逐出太巽去,原来是早看准了贺悯这棵大树吧?”
李馥宣狠狠抹了把眼泪,眼尾通红,听了顾芳菲这声似带从嘲讽的话也不反驳,接着说:“我爹病了,要等我从太巽带回草药去救他的命。可非内门弟子是炼不出那味药,也没办法私自将药带到山下去。大师兄,我一定会,我一定会考到头名的!求求您!求您和行春真人提一提我的名字吧!”
贺凌霄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以为行春真人很喜欢我啊?我和他提了你名字他也不一定会收你做弟子的!”
“不是的!真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我们都知道,大师兄您是满山所有弟子最敬仰的人,所有真人最放心的人了!行春真人一定是很喜欢您的!大师兄,我真的……我求求您,只有拜入真人门下,得了那药我爹才能活,我家人才能活,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大师兄,我真的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贺凌霄看了眼顾芳菲,顾芳菲对他一耸肩,示意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贺凌霄望了会天,无奈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起来。”
李馥宣大喜过望,“大师兄,您答应了!?”
“我也只能帮你提一句。”贺凌霄道:“提了这一句他能不能听进去我就不知道了,你快起来吧,不要再跪我了,我觉得我已经开始折寿了。”
李馥宣听了这话,灰白的脸上立刻有了颜色,二话不说砰砰砰直磕了三个响头,把贺凌霄磕的眼皮一抽,往旁边移了移,便听李馥宣满面红光,大喊道:“大师兄!谢谢,谢谢大师兄!您说什么我都会做的!我一定一定都去做的!”
贺凌霄:“起来,起来。我求你了祖宗你起来吧。”
李馥宣抽泣着起来了,被贺凌霄摁着坐回了桌前,贺凌霄对着顾芳菲打了个眼色,示意她看着他点,自己拍了拍李馥宣的肩膀,一抹油跑了。
回九遏峰的时候,白观玉果然还在睡着,行春人还在殿中,见着他两眼一瞪,道:“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
“师叔。”贺凌霄讨好地冲他笑,“我师尊怎样了?”
行春面色不善的哼了一声,揣着袖子,道:“还是那样——不然呢?”
贺凌霄忙从灵囊中将蕴丹草取出来,“师叔,这个要怎么用?”
行春瞥了一眼,“这什么玩意?”
“蕴丹草啊。”
“你找这玩意来干嘛?”
“您不是说这东西能让我师尊醒过来吗?”
“我说了吗?”行春淡定地揣着袖子,“哦,那可能是说了吧。”
“……”贺凌霄微笑道:“……师叔,这是什么意思啊?”
行春:“我没和你说吗?你师尊这是因天道才睡过去的,你使什么招也不能叫他醒过来,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时间早晚问题,到点了自己就醒了,你个小兔崽子着什么急?”
贺凌霄:“…………”
“……师叔。”贺凌霄险些将手里的蕴丹草掰折了,“您说话可真会说到点子上啊。”
“不过这倒是个好东西。”行春话头又一转,“你从哪找来的?”